一顿商议之后,诗青让二人下去了,自己踱步回了天渊阁。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房里,夏烨煊拥着被子睡得正香。
诗青走到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鬓发。睡梦中的夏烨煊神态安详宁静,眉目和婉,平日里老爱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面庞光洁,微弱的烛光之下,清秀的脸更加柔和。
“你呀,什么事都搁在心里,像双十节那日跟我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哪有那么难的。”
诗青低声呢喃了两句,脱下鞋睡到了床上,轻轻掀开被子将夏烨煊拥入了怀里。男子轻声嘤咛了一下,诗青调整了他的位置,让他挨着自己更妥帖些,不久后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诗青却睡不着了。
天色将亮,她也睡不了多久便得去上朝听政。如果她娶的是正君,那么便可以有三天的“假期”,可她娶的是侧君,“娶”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官方记载只能是“纳”,有一天的“婚假”也已经是极限了。
即使是形势所逼,是现实所迫,可诗青还是觉得委屈了怀里这个饱经磨难的男子。
他随着父亲幼妹艰苦度日的日子她没有参与,可却不难想象其中的艰难。一个男子,扛着一家点心铺子,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抛头露面,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被迫到青楼兜售糕点,受尽凌辱。如果只是这些那便罢了,可偏偏命运还给他沉重一击,让他被本该是自己“亲人”的“父亲”、“母亲”迫害,累了身体,从此惶惶不可终日,自卑如蝼蚁一般无孔不入……
从最初的欣赏到怜惜,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对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诗青已经理不清了。同情有之,敬服有之,爱怜有之……可不管是什么,他在她心里都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聪慧,却从不爱表现自己的聪慧;他柔弱,骨子里却透出了无法摧毁的坚韧;他善良,迄今为止都没有向她提出过要对那残害过自己的夏家人进行报复的想法。
就连今天受了那嫡出弟弟的半威逼半诱哄,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诗青想着想着便有些出神,无意识地抚着他一头乌发的手便就此停住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朝怀中之人看去的时候,男子的眼已经睁开了,正无声地望着他,乖巧地让人心疼。
“醒了?”诗青微微咧嘴:“我弄醒你了?”
“没。”
夏烨煊眼睛未眨,静静望着她:“莫名其妙就醒了,好像朦胧中听见你叹气了。然后就看着你在冥思,不想打扰你。”
“冥思?”诗青拉了拉被子,俯下头去与男子贴着额头:“那你说,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唔。”
即使二人已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但对于诗青这样极度亲昵的行为夏烨煊还是会感到害羞。微微闪了下躲不过,夏烨煊无奈地道:“有点儿怀念,又有点儿失望……”
“失望。”
诗青愣了下,缓缓摇头:“怎么可能会失望,他做得够好了,如果还是不够好,那也是我的错。”
夏烨煊听得一头雾水,对于她话里的那个“他”更是不知所云。睁着眼看着诗青,夏烨煊动了动嘴,却还是将想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只道:“快天亮了,是要上朝去了吗?”
“嗯。”诗青搂紧他的肩:“再陪我睡会儿。”
夏烨煊点了头,埋在她肩窝的脑袋蹭了蹭。诗青拥着他瘦弱的身体,轻轻往他额上印下一个吻,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不问我?”
“嗯?”男子一怔,表情已经凝住。诗青轻叹一声将他转过身子与自己面对面,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问,我刚才说的那个‘他’,是谁?”
“我……”
夏烨煊咬了下唇,良久之后才摇头:“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必问……”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