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忆夏带着腾亿和阿驹回京中去了。笑安惆怅地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一会儿一声叹气,倒把安静在她身边站着的唯唯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阿驹姐还会再来的,昨天不是掏到鸟蛋了吗?”
笑安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男娃娃家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说这个事。”
唯唯觉得委屈,略微红了鼻子,吸了吸后见自己姐姐真的不理自己,便嘟了嘟嘴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维泽正小心地检查着唯唯秋冬时节日常穿的衣服,把一些觉得有了潮气的衣裳翻了出来吩咐了人拿到太阳下去晒。其中一件月白色的袍子是夏烨煊亲自给唯唯做的,唯唯特别喜欢,维泽特地将这袍子挂了出来晒,计划着等天凉了,唯唯就可以穿着衣裳了。
诗青如今是逍遥王,可俸禄规格与做摄政王那时并无变化。严浓云自亲政以来从未忌惮过诗青的势力,这在帝王之家很是少见。虽然诗青的确上交了许多的权力,但她的人脉比起严浓云来说还是高了不少。尽管如此,仍旧会有一些死板的保皇派日夜忧心着诗青会篡位夺权,天天在严浓云耳边念叨。严浓云始终记着诗青说过的话,这些人中有谗言的小人,也有耿忠的大臣,不能偏听偏信,却也要暗自留心。
如此一来,朝政清明。严浓云任人唯贤,虚怀下礼,贤能之士趋之若鹜,大荣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人才辈出。短短四五年的时间,科举取士已有一千多人,替换下了无数只知啃老的朝中蛀虫,上台的是真正从民间走出来,知道百姓疾苦的官吏。从这点上说,严浓云开创了大荣朝的盛举。当然,这盛举是由诗青首先主持开创的。
唯唯躲在一棵树下悄悄看着忙碌的维泽,心中想着自己父君平日里说的话。维泽叔看上去还是挺秀气的,不凶人的时候也很温柔,为什么念秋姨就是不喜欢呢?唯唯偏着头眨了眨眼,暗暗说道:“难道,念秋姨喜欢父君那样的叔叔,不喜欢男娃娃凶人?”
一个仆从眼尖看到了唯唯,当即唤道:“小少爷,躲在那儿做什么,树上很多虫虫的。”
唯唯唬了一跳,赶紧从树边上跑了过来,喘着气站到了维泽面前。维泽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说道:“小少爷在偷看什么呢,那么热的天可不能被热着了,不然你母王父君回来会担心的。”
唯唯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起维泽来。
“怎么了?”
维泽收好手绢,见唯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由柔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唯唯微微笑起来:“维泽叔,你真好看。”
周围仆从一哄而笑,维泽不由红了脸轻声责骂了仆从,让他们自去做事,自己抱了唯唯起来朝屋里走去。
唯唯如今是单独住一间房,本来他和笑安是双胞胎,年岁也尚小,在一起住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笑安那小女孩贼精,有一次听了诗青讲历史典故,便将其中一个故事记下来了,言之凿凿地说不要再和唯唯住在一起。夏烨煊不解地问她为什么,笑安立刻叉腰回道:“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夏烨煊摸不着头脑,倒是一旁喝茶的诗青顿时喷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跟她解释这则典故实际表示的含义。但笑安心意已决,更想以此突出自己“说一不二”的女子风范,愣是拗着夏烨煊答应了她这个要求,获得了自己独自的“安安居”,而唯唯因为对这些事情都没有意见,夏烨煊又实在心疼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便在自己和诗青的寝居旁边造了间屋子让唯唯住,挨着自己也近些。
唯唯住的地方叫做“一唯苑”,是诗青亲自提笔书写的,小巧玲珑,的确像是间男子绣房。大开窗的那一面便是一片花田,唯唯很喜欢趴在窗前面闻花香,下雨的时候更是喜欢调皮地伸出手接从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珠,天真快乐的样子总是让诗青有一丝喟叹。
“唯唯想要睡午觉了吗?”维泽拉闭了些帘子让光线昏暗一些,倒了杯水给唯唯说道:“最近很热,可别中暑了,先喝点儿温水。”
唯唯喝了一口后捏着杯子不放,维泽去拿的时候才发现他用了些力气,不由蹲下来望着唯唯说道:“唯唯有心事?”
“维泽叔,你喜欢念秋姨吗?”
维泽蓦地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立马红了脸。喜欢?不喜欢?他想他该是喜欢的,可是这都好些年了,要是她有意思也不会拖到现在,她年纪不小,他也渐渐大了,对方没意思,难不成还要他一个男子开口么?
“维泽叔?”
唯唯睁大了眼看着晃神的维泽,伸手肉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招了招:“维泽叔,等父君和母王回来,你就和念秋姨成亲好不好?唯唯想吃糖。”
因为身体的状况,唯唯不能吃一些刺激性的东西,辛辣的尤甚。又碍于他的年纪,诗青深知蛀牙的危害,也不许他吃太多甜食,糖之类的也只在他喝药以后算作缓冲的蜜饯给他吃。可孩子这个年龄段正是喜欢吃那些东西的时候,唯唯听话,诗青和夏烨煊说的话他都照着办,只是小孩子和大人一样,得不到的总是想得慌。要想吃糖,也就只能正大光明的吃了。唯唯记着自己堂姐,也就是当今陛下娶皇夫的时候,母王没有限制自己吃糖的事情,便惦记上了,期待着家里可以办喜事。一来呢,热闹,二来呢,也有糖可以吃,而且是能让自己吃个够得吃。
维泽却是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唯唯的额头,说道:“这事儿啊,唯唯做不得主的,乖,好好睡一觉,算着时间,你母王和父君也该回来了。”
唯唯颇为不乐意,可他一向懂事听话,维泽这样说,他也就只好任由着维泽给他除下外袍,乖乖上床睡觉。维泽打着扇子在一边给他扇凉,一边哼着小曲,大热的天唯唯也不嫌热,抱着念秋送给他的布兔子渐渐入睡。
夏季到底是风云骤变的,晌午还是艳阳天的大好晴天,下午就雨疏风骤,渐渐开始阴了下来,等到寅时三刻的时候,狂风暴雨便来了。夏家下暴雨,气温也降了下来,维泽要去督工唯唯的晚饭,便轻手轻脚给他盖了被子往厨房行去。
唯唯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人,只看得见背影。他揉了揉眼睛轻声喊道:“维泽叔。”那人转过身来轻柔地望着他笑,仍旧有些迷糊的唯唯立马醒了,顿时坐了起来惊喜的唤道:“父君!”
“唯唯乖。”
夏烨煊一身简单的打扮,头上插了根钗,不施粉黛,看上去却尤为淡雅自然。唯唯扑到他怀里窝进他肩窝直蹭,这懂事的孩子见到好些日子不见的父亲仍旧表现得出了孩子气,撒娇的模样立显。
“父君回来了,那母王呢?”
“你母王啊!”夏烨煊轻轻掩了嘴笑:“你母王教训你姐姐去了,你姐姐又闯祸了。”
“咦?”唯唯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凑到夏烨煊耳边悄声地道:“不会呀,姐姐和阿驹姐商量着要出门去我都没有帮她们的,姐姐怎么又闯祸了?”
想到自己的长女,夏烨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我们刚回来就看到你念秋姨披着蓑衣从房顶上下来,细看了下才发现你姐也在你念秋姨怀里。你姐姐太淘气了,说如今下了雨,房顶上一定有蘑菇,爬上去摘蘑菇去了。你母王知道了气得不行,如今揪了你姐姐在教训呢。”
“下雨了?”唯唯惊叫一声,立马朝窗外看去。
窗子只微微露出了一点儿空隙,但无碍唯唯的视线。他看到外边儿的一小洼的花田,被水滋润过的花美美的,雨幕下似是珠帘的水柱让唯唯更加欣喜不已。
知道自己这孩子喜欢下雨天,夏烨煊轻轻抱起了他,拿了条薄毯子裹着,抱着他到了窗边。推开一扇窗,唯唯一手环着自己父亲的脖子,一手指着外面的花田说:“父君,好漂亮!”
看到下雨天里的花连自己姐姐的事情都忘记了。夏烨煊好笑地点点头,抱着他凑近了一些,唯唯迫不及待地伸手接住了一点儿雨水,哇哇叫道:“好凉好凉!可是好舒服!”
“这是及时雨呢,晒了好些日子的旱了,这时候下雨补足水份,农民就不愁了。”
夏烨煊感慨地说了一句,关了窗抱着唯唯回来说道:“这时候也差不多起床了,维泽叔准备晚饭去了,唯唯也想看母王吧?”
“嗯,想。”唯唯点点头,这时才想起问自己姐姐的事:“母王不会打姐姐吧?”
“你母王何时打过你们?”夏烨煊轻笑一声帮唯唯穿起衣服来,一边说道:“你姐姐也是胆子太大,要是摔了怎么办?你们姐弟俩性格真是天差地别,说起来都是我生的,怎么一个精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却安静乖巧地让人心疼。”
唯唯伸高了手听着自己父亲的话,眨了眨眼睛。
大厅里,诗青正横眉怒目地看着在下边乖乖站着的女孩子。念秋肩头微湿轻皱着眉头,见诗青隐隐又有发怒的前兆,立马出来劝道:“主子,世女也是孩子心性,而且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要是发生了怎么办?这丫头要是摔断了手脚怎么办?”诗青瞪着下边的笑安骂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让爹娘省点儿心?要是你真摔着了,我是无所谓,你这丫头咎由自取,但是你父君可就不会那么容易释怀了。你要把你父君惹伤心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笑安瘪瘪嘴,心里想:还不就是怕父君担心嘛,母王最怕的就是父君哭了……
“问你呢!知错了没有!”
诗青怒吼一声,严笑安缩了缩脖子,轻声轻气地回道:“知错了……”
“说大声点儿!”
“知错了。”
“不够大!”
“知——错——了!”
小女孩中气十足,把一边儿的念秋给逗乐了。念秋轻咳了声,见诗青也是一脸古怪,忙憋住了笑,道:“主子,念秋先告退了。”说完不等诗青表态便窜了出去,跑得很快。等到听不见人声儿了,诗青才侧了头猛咳了几下,回头瞪着严笑安,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在外人看来铁定十分滑稽。
“母王!”
夏烨煊带着唯唯前来,小男孩一见诗青便大声唤她。诗青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立马绽开了笑,连女儿都不理了,招着手让唯唯过来,一把抱了他,先摸了摸他的头,满意地道:“唯唯最近身体不错,有想母王吗?”
“嗯,想。”
唯唯倾身上前抱住诗青的脖子,夏烨煊也坐到了诗青旁边,二人相视一笑,诗青咳了咳,对下边儿还站着的女儿说道:“你起来吧,以后不准干这种危险的事儿了,学学你弟弟,乖乖顺顺的不闯祸不惹事儿,也少让你母王父君操心。”
严笑安撅了撅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夏烨煊怕女儿心里有疙瘩,见诗青松了口不教训人了,也就顺水推舟,笑着对女儿道:“你过来,父君很久也没看你了,让父君好好看看。”
严笑安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夏烨煊摸了摸她的头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呀,再顽皮下去,当心你母王送你去军营吃苦,到时候可别后悔莫及。”
严笑安眼睛一亮:“真的吗?送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