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下午,修越带领胭脂、燕陌及可多、可罗到达寒山西面山脚。仰望着这座自琼土有史记载以来就存在的著名山脉,他们脸上出现的全是敬畏之情。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冰雪山峦。它们高高耸立,直入云端,一座连着一座,紧密相连地形成一堵天然的屏障。尽管天气大好,有着暖融融的阳光,山脉顶端依然云雾缭绕。冰雪覆盖的山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时而闪耀着眩目光芒,高不可攀。顺着又急又陡的山坡向下,冰雪被黑压压的一片原始森林所覆盖,黑白映衬,对比强烈。从这片森林一直往下延伸的是大片大片的冰与石组成的坡度稍缓的斜切面。
乍一看,整个眼前景象美如诗画,实际上整座山脉人烟绝迹,光是要走过那大片大片的光滑冰石斜坡就难上加难。就算运气好走了过去,那黑漆漆冷冰冰、还暗藏着骇人猛兽的森林也足以成为葬人的坟墓,还有那满是冰雪、一不小心就可能坠落冰雪发生崩塌的山体顶端、以及山体另一面恐怖的悬崖……
已走过一次的可多、可罗分别向山顶一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即使是定力过人一筹的修越,眼里也露出胆怯之意。胭脂与燕陌则望山而叹,心中惧怕可想而知。
“修越,什么时候出发?”胭脂扶住燕陌,转过半个身子问身侧一袭蓝衣的修越。
“这两天苍隐兵追得这么紧,我们连喘口气儿的时间也没有,先休息一个时辰再出发吧!再说,翻山也得好几天,不急在这一刻。”修越以安慰的口气道。
“这边坐!”胭脂将燕陌扶到一块大石头边。
“你也坐!”燕陌轻轻拨开胭脂散乱的长发,亲昵地拉她坐在身旁,温情脉脉地道:“你知道吗?我的母亲就是寒山人。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她的故乡。”
胭脂怔了一怔,笑了:“怪不得你会唱那首歌谣。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嗯!”燕陌应允了,启唇浅声吟唱:“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寒山闪耀着银光,人在路上。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站在不远处的修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听着燕陌算不上动听的歌唱,突然之间也好像受到感染,先前凝重的的心情有些好转,却不能静闲下来,而是朝可多、可罗招手:“把食物都打包好,准备攀山。马不能带走,就地处理掉吧,顺便可以带点马肉一起上山,以免食物不够!另外,把火器都用羊皮包好,山上寒冷,不能弄湿。”他忘不了来的路上,负责带火器的侍卫不慎落入深涧,害得之后两天没办法生火,他与其他侍卫渴了就舔冰雪,饿了就吃干粮。最难挨的是下山时干粮吃完了,他与可多在森林里费尽心思打到一些猎物,却没有办法升火,最后不得不吃生肉以保持体力。要知道,他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即使是雾烈落难这几年,也好歹没有挨过饿,为了翻越寒山,竟连生肉都吃……直到现在,他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恶心不已。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去准备。
说完话,修越看了看一身黑亮毛皮的追风,惋惜不止。他倒是想放它一条生路,可这等宝马若落入苍隐之手,就等于助纣为虐。犹豫过后,他‘噌’地一声拔出长剑,走近追风,对准它的喉咙,准备给它利落的一剑。
一代神驹见剑尖寒光闪闪,不免悲怨地长嘶几声,惊动胭脂与燕陌。
“修越,你做什么?”燕陌飞快地冲过去护住追风。
“修越,你不能杀它!它是一代神驹。”胭脂亦出声阻止。
“就是因为它是一代神驹,我才不得不结束它的生命。你们想想,如果这等神驹落入苍隐之手,会是什么后果?”修越坚持己见。
“那你也不能杀它!毕竟我们是依靠他与逐月才一路逃至此处。”胭脂摸摸追风的背,眼时全是爱惜之意。这一路上,追风逐月伴随着她与燕陌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早已情深意厚,如何忍心让修越对它痛下杀手?
见两人立场坚定,修越收剑回鞘,默许两人的决定,缓缓走开。
燕陌与胭脂对视一笑,很默契。她伸手解开追风身上的束缚,拍拍它的臀部,轻声道:“走吧,追风!你自由了。”
一旁的燕陌看着胭脂举动,颇有些感慨地拍了拍马脖子:“若不是因为攀山,真不舍得让你离开。好朋友,走吧,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
追风原地踏着圈,仰天长啸,不舍离去,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放足投入广阔的天地。
此时此刻,胭脂所想的却远不止这些。她在想另一匹举世无双的骏马——逐月。它应该已经成为桓帝的座骑了吧!那个男子将以他卓尔不群的气势驾驭着它,驰骋于他所梦想的琼土上。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与站在她身边的燕陌,将真正地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
“你在想什么?胭脂?”燕陌侧身看着她一脸专注的样子,小声问。
“没什么!我去帮可多、可罗整理物品。”胭脂摒除心中杂念,朝他莞尔一笑,然后朝在忙乱中的两个侍卫走去。
“兄长,先喝些水,休息一下!”修越走过来,递给燕陌一只水袋,顺着燕陌的目光望向胭脂。
“她身体太弱,我担心翻山路上她支撑不下去。”燕陌仰头喝了口水道。
“兄长有信心么?”修越认真地看着这个饱含沧桑的男子,缓缓问道。
燕陌没有答话。如果不是情势逼迫,谁都不愿意翻越这座冰雪覆盖的寒山。说他有信心,那完全是在骗人。但他不想打击修越与侍卫们的积极性,更不想影响胭脂。
“如果,你有信心翻越寒山,她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修越目不转睛地盯着帮忙整理物品的胭脂,若有所思地道。“我们都不应该小看她。”
即使相处才两日,燕陌也能看出修越是冲着胭脂才冒死前来接应,“修越,我可以托付你一件事吗?”
“兄长尽管开口。”修越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胭脂。
“如果我出现意外,你要答应我誓死将她送回廊、沧。除此之外,雾烈的复兴也就交给惠宁、你和胭脂三人。”燕陌平静地道出心中所想。这是两天以来,他考虑过无数次的问题。
听燕陌的口气好像交待后事一样,修越转过半边脸,显得有点惶恐。
“我是说如果。你可以答应我吗?”燕陌继续问道,眼里满是信任。
“我答应你。”修越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语气一转:“但我斗胆请求兄长尽力坚持,因为我不希望胭脂依然像从前一样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燕陌领会话意,为修越的坦诚感到愉悦。“我也答应你,不让她孤单一个人。”
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约定就此达成。
这日夜暮时分,寒山西面出现大队人马,影影绰绰。
引领在最前的正是邪美得如梦似幻的奚桓。他高座于爱马逐月的脊背,仰望着巨人般的擎天山脉,神情恼怒地对身边的临昭、凌峰道:“想不到他们真打算翻越寒山,胆识不小。”接沿途兵报后,他得知胭脂与燕陌遇到救援,原本以为他们一行人宁愿走宁襄关,也不会冒险翻越寒山,所以他带着所有刺杀团成员一直朝珠城方向急速进发,谁知竟追过了头,反而失去他们的行踪。等他往回赶到这里才发现一行人已经攀山,而天色已暗,他与属下们必须等到天亮才可以爬山追截。这无疑浪费了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