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陌憋足气,挥剑截断肩上的长箭。痛楚再次唤醒他的意识。他咬紧牙关没有吱声,拖着胭脂的手,腾身飞上追风,“我们一起走!”
“你的伤势怎么样?”一上马,胭脂便问。
“一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为使她放心,燕陌轻描淡写地道。替她整理好坐姿,他才转头朝被围困在精兵中间的白马逐月多看了两眼:“我们怕是没有办法带逐月离开了。”
也许是知道不能同追风一起远走,逐月高昂着头,朝两人长长一啸。
胭脂往回扫了一眼逐月,连带着瞥了一眼使终望着她的奚桓,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无可奈何。谁让他挑起了两国的战争呢,谁让他是奚桓呢!但愿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他,否则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胭脂!”燕陌感觉出她矛盾的心情,叫了一声。
她回头,用手捂住燕陌腰上不停往外冒着血的伤口,叹息一声道:“快走吧!”
“快截住他们!不要伤害胭脂!”眼见燕陌与胭脂跨上追风,奚桓忍着伤痛,一边奋力挥起幻光砍杀堵住他的雾烈侍卫,一边朝自己的属下们嘶吼。
杀急了眼的杀手与精兵一听号召,一波又一波地冲向雾烈侍卫,想要冲出拦截,一路追击。
雾烈侍卫则赶紧排作一字,拼命地阻挡不断向前涌的苍隐杀手,以赢得燕陌与胭脂逃离此处的时间。他们中间,有的人已经挂彩;有的人鲜血满面;还有的人高喊着:“保护七殿下与皇后娘娘,为雾烈报仇血恨。”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冲。
刹那间,刀光剑影漫天而来,双方的混战惨烈之极。
临昭挥舞着锋利的长剑,为奚桓挡去攻上来的所有剑招。“弓箭手,快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这一声过后,十来个苍隐精兵跑至高处,搭箭挽弓朝燕陌与胭脂一阵疾射。
“你们疯了,停止射箭,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奚桓见此,连忙喝止弓箭手。只是射出的箭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收回,通通朝燕陌与胭脂飞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追风腾跃起来,甩足狂奔。如雨的箭矢‘嗒嗒嗒’地在追风后面刺了一地。胭脂与燕陌避过这一劫,听着震天的嘶杀声渐行渐远。
紧张极了的奚桓见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见狂躁不安的逐月在不断拼杀的人群里腾跳嘶吠,足尖在地上一点,施展轻功朝它飞掠而去。他刚触及马背,便有一柄血淋淋的剑朝他飞来。
“圣上小心!”临昭大声提醒的同时,闪身如梭,作势去挡剑。
奚桓听得真切,举剑一拨,却由于手臂有伤力道不够,飞剑只被震偏了方向,惊险万分地擦着他的肩膀朝后飞了过去,击中了一个精兵。
“临昭,这里就交给你了。”奚桓下了命令,抓住缰绳的手一震,逐月便从人群里飞跃出去,掠过死守顽抗的雾烈侍卫,径直向远处追迹而去。
“圣上,您的伤……”他单独往前追,临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朝没多边的凌峰打手势道:“凌峰,快上马保护圣上!”话声一落,他险些被人刺中。
“是,团主!”凌峰听令赶紧回撤,准备上马,谁知竟被人缠住,根本脱不开身,眼睛都急红了。他与临昭都知道燕陌与胭脂的武功高绝,桓帝一人前行,恐有危险。
可这紧要关头,他们所遇见的都是打定主意以死相拼的雾烈侍卫,居然无法越过半步,只能眼巴巴看着奚桓的身影消失于湖湾拐角处。
……
一个时辰以后,一切事物都沉静下来。湖岸边一片血红,四处都是沾血的兵器,所有雾烈侍卫都死了。苍隐精兵也死了不少,还有好一部分受了伤。临昭命人清扫着现场,准备将尸体直接扔进湖里了事,又命凌峰点了十数名杀手立即追往东北方向。可还没有等凌峰真正上马去追,奚桓便骑着逐月缓缓地从湖湾处折了回来。
见了奚桓,临昭这才算放心,赶紧请命问候:“圣上……”
“前面是一片沼泽地。他们已经走远了。”奚桓很平静地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道:“让前锋兵团精兵清理这里,你带上所有刺杀团成员跟我前去寒山。”
“圣上,还是让臣下先为您包扎伤口吧!”看着奚桓满是鲜血的手臂和手掌,临昭讫求着道。
痛得麻木的奚桓见他如此关切,有些感动地跳下马,把幻光交到凌峰手里,将左手和右臂一齐伸向临昭,道了一声:“好。”
临昭仔细地为他清理好伤口,抹上金创药,又用干净的衣衫布条将伤处包扎好。末了,他实在忍不住,便朝整个包扎过程中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的奚桓问了一句:“圣上为什么要救她?”
“你真想知道?”奚桓扬眉问道,玉质天成的脸浮上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笑容。
“臣下不敢。”临昭不敢正视奚桓,将头低了下去,心头的好奇却越来越浓。
“虽然朕拥有无数后宫佳丽,天下美人唾手可得,可朕依然感觉孤独。朕总在想,等到四国统一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与朕分享那一刻的成就与辉煌?当朕站在四国权利的巅峰,又有谁可以与朕白头到老?”奚桓有感而发,言语中透露出些许少见的伤感。“又或者,有一天朕兵败如山倒,生死关头,又有多少妃妾能真正与朕一心?景妃吗?她做不到的。”
临昭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声,一心念着:圣上,您并不孤独。臣下会一直守在您身边,不离不弃。
见临昭不语,奚桓拍拍他的肩,极亲切地道:“临昭,很多事你不明白。这世间,倾城易寻,胭脂难觅。她虽无花月之貌,却有胆有谋,又有与人生死共存的气节,是朕真正欣赏的女子。”
“可是……”临昭还想说点什么,又觉言语唐突,顿了下来,后又改口:“臣下立即整编所有人,请圣上稍等。”
奚桓从凌峰手里接过已经拭净的幻光,别在腰上,以右手指梳理着逐月的毛发,幽幽然地望着寒春下的湖光,静静发呆。
胭脂,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你是苍隐国人,却做了雾烈国的皇后?如果有一天,雾烈已经不存在,你是否愿意与我相守一世?我想,你会愿意的,对吗?
风舞动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翻动他一身飘逸的衣袍,吹走他身上的血腥与杀气。陷入美好想象中的他笑了,笑得很甜美很纯粹,就像绿玉湖上清浅的波光一样,充满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