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剑修?
邵晚秋倒是没有思考太久,她一时有感,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道由心,以剑斩就。”
她这么答道。
司空礼很轻地笑了笑,眼神中没有轻蔑也没有赞许,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这不对吗?”邵晚秋见司空礼这副表情,一时有些无法明白师尊的意思。
见司空礼这样的反应,她不免有些不自觉的紧张,手悄悄在衣袖里握成了拳头。
“单论理解,并无对错,也无优劣之分。”司空礼朗声道,“小秋,你不必紧张,每人有每人的看法,我只是想听听你如何想罢了。”
邵晚秋这才稍微舒了口气。
虽然她这师尊平时没有半点架子,对徒弟也是一等一的好,但真要提及修炼的事,便生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对于邵晚秋而言,她自己在修炼上从不怠慢,自然也要谨慎处之。
司空礼见她神色一肃,像只露出尖爪满眼警惕的小猫,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司空礼将手轻轻放在邵晚秋头顶,却没加几分力道,厚实的手掌透出几分暖意,给人心安之感。
他抚过邵晚秋头顶的发丝,恰到好处的青昵,也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邵晚秋感受不到来自尊者等级的威压,司空礼明显收敛了灵力,邵晚秋无法看透他的境界。
他温和得像一捧水,润物无声,也是去留无意。
邵晚秋抬头望向他。
“小秋,除了剑修,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是一名医修。”司空礼带着几分疑惑道。
“嗯。”想到这事,邵晚秋有些难以启齿,“说来惭愧,我在……静水宗时,跟着温均漓宗主修行,整整十年,几乎将原来学的医术荒废了。”
提到静水宗,邵晚秋的心里泛起一阵隐痛。
她的眸光一暗,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嘲,又有些落寞,像是在对着过去的自己说话:“我想当个医修,却救了不该救的人,想为剑修,却无法用剑保护他人。现在想想,儿时我初见您说的那一番话,当真是夸大其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司空礼安静地望着她,邵晚秋的身体已经恢复,心上的伤疤却久久无法复原,表面上她还是曾经那个可爱烂漫的孩子,可内里的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司空礼道:“下界的事,萧竹陵对我说过,我也算略知一二。当时以你的实力,无法阻止那一切实属正常,你不必自责。”
“我并未因此事自责。”
邵晚秋的声音很坚定,没有一点迟疑。
现在她听着司空礼的几句话,心里大概明白了,师尊是要在闭关修炼前,让她解开心结,这在精神上有助于境界的突破。
为人师者,当真用心良苦。
他们俩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几根长柱支撑着整栋建筑,乍一看是实体,等定睛一看,才发觉是灵力凝成,焕发出青色的辉光。
“师尊,我很清楚,往事已定,结局不可更改,已经发生的事,我如今也无能为力。”
“我不是将静水宗的祸患揽到自己身上,我只是想着,以前救了人,现在却遭了报应,导致了亲近之人的死亡,我……我也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
“我会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若是我日后救人,还要先权衡是非,判断利弊,那我一定会很累很累。”
“师尊,我已经下定决心,日后磨砺自己的性子,但的确……仍有一些迷茫。”
邵晚秋低着头,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她面对司空礼和萧竹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前者是长辈,是她敬爱的师长,会包容她的任性与无知;后者是青梅竹马,如今是更亲密的关系,他们总是若即若离,却总是惦记着彼此,每当邵晚秋见到萧竹陵,总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无缘由的、纯粹的快乐。
她在萧竹陵面前,会暂时遗忘仇恨,心中只想着好的一面,而对着司空礼,她心中的洪流,便如决堤的河谷,水流奔涌向前,极度地想要倾述。
司空礼静心听着邵晚秋说了这么大段话,并未出声打断她,良久,邵晚秋没了声音,司空礼浅浅地笑了,带着一点温暖的余温和对徒弟的鼓励。
“小秋,我没看错,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不然他也不会在测试大典上,一眼便看中这个孩子。
当时邵晚秋眼睛明亮,孩童稚嫩的模样透着天真和向往,对他笑的时候甜甜的,叫他神仙哥哥。
“我其实经历的事不多,很多时候,我的心思都只放在修炼上。对于俗事,我挂心甚少,也多有不通。”
司空礼诚恳道:“现在,我或许无法解答你的疑惑。”
“但我不介意陪着你成长,来日方长,慢慢感悟。”
“至于怎么做,你只能自己选择,你只需记住,等你真正强大时,便不会存在这些顾虑。”
邵晚秋抬起头,愣愣地直视着司空礼的眼睛,那双眼睛温润如水,真正的暖意却并未沉淀到眼底。
邵晚秋忽然意识到,其实司空礼无法真正与人共情,他性格虽好,感性却少得惊人。
但是邵晚秋也不介意,司空礼的这番话已经足够了,作为师长,他对自己已经太好太好了,邵晚秋对他,始终是感激和敬意占上风。
她说出了这番话,心中积蓄已久的东西得到了释放,心态已经好了许多。
“师尊,你能听我说话,我已经好很多了。”邵晚秋复又露出笑容,“不过师尊你说的对,实力,才是一切的保障。”
这次静水宗的遭遇,已经让她认清了实力差距在修真界时多么可怕的鸿沟。她面对着秦翷时,境界的压制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反败为胜、力挽狂澜。
现在她来到浮空城,不正是求学和积攒实力的好时机吗?
邵晚秋想通了,一旦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便会有无尽的动力。
司空礼见她眉目舒展,也放心了,复又添了句:“我同你一样乃是剑修,能教与你的也只有剑术与道法。至于修习医术,我并不擅长,浮空城能人众多,我不介意你博采众长,只是这方面,你得靠自己。”
“好。”邵晚秋点头。
“师尊,成为医修乃是我毕生所求,我不会舍弃它。”
“我想了想,这次的事的确是一个大教训,但我救人之心,绝不会变。但日后谨言慎行,也是必需须。像五年前的这样的事,我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