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花园里，百花争艳，绿柳成荫，成百上千的蜻蜓、蝴蝶飞来飞去，小蜜蜂的挥动翅膀的声音嗡嗡嗡响个不停。 沈奚初躺在树下的石台乘凉，用扇子遮住了脸，挡住阳光。 苏冉拿着一根木棍，在树底下挥来挥去，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沈奚初看着苏冉的傻样，就像穆儿学武一样。她本来不想沈穆舞刀弄枪的，毕竟这种事，动不动就要受伤流血，规规矩矩地读个书，考取个功名不就挺好。可经过了那次落水的教训，她又不那么想了，学点功夫防身还是很有必要的，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吧。 “过来歇会儿，遮遮太阳。”沈奚初向他招招手，早就替他准备好了水果茶之类的东西，苏冉笑着跑过来，坐在一旁，咕噜咕噜狂喝起来。 她伸出手帕扔给他，无奈道：“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师傅，你能教我别的功夫吗？” “你还想学什么？你连这个都没学好，心那么大，还想学别的。” “天天拿着根木棍，很没意思的。”苏冉埋怨道，这些天憋在王府里，身边总是有一群人跟着，他都快发霉了。 “那天天往你身上砍一刀，有意思了？” “师傅，我想做大侠，我想学武功，你教我吧，你教我吧。” 沈奚初禁不住苏冉的卖萌撒娇，忙伸出手，让他打住，接着调皮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打得过我，我就教你。” “打赢你？”苏冉睁大眼睛，抗议：“师傅，你欺负人，我怎么可能打得赢你。师傅，你再给我十年，我也打不赢你啊！” “苏冉，她没有欺负你，你是男人，男人本来就得比女人要强。” 在园中谈公务的白斐，走了过来，方潭跟在他的身后。 沈奚初习惯的警惕性冒了出来，怼道：“王爷，什么叫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强？你这太自负了吧？” “……你想试试？”白斐玩心起来，不如借这次机会，和她接触接触。 “怕你吗？”沈奚初挑眉，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方潭凑到白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墨眉来了。 白斐神情诧异了一下，转身便要走，沈奚初两手撑腰，上前追问道：“怎么？临阵脱逃了？害怕了不成？” 方潭解释：“王妃，我家主人还有要事要处理，现在没有空。” “噢，要事？什么要事？外族攻国了还是天塌了，要你去救？”沈奚初瞥了眼他的伤，又嘴上不饶人的冷哼了句：“见别的女人去吧。” 见谁不好？非得要去见墨眉，那个女人心机那么深，他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换个人喜欢不行吗？ 真是气人。 事情比较紧急，王妃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方潭无话可说。 白斐默默无言走到沈奚初跟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阳光，留下一片暗影，低声细语道：“你怎么那么在意？本王去见别的女人？爱妃生气了？” 沈奚初偏过头，冷冰冰道：“没有！你休了我，我都不在乎！” 白斐的目光一下子定格在她的脸上，什么话都不说，沈奚初蹭着脸，就是不肯低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苏冉又不能说什么。 两个人又僵在那里，进退两难。这时，默姨带着一脸憔悴的沈玉珠走过来，“王爷，王妃，沈小姐过来了。” 苏冉皱起眉头，一脸不悦，早就听闻沈玉珠的大名了！ 沈奚初看见她就来火，看见她就会想到之前她们对自己和穆儿的所作所为。她默然转身，一点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白斐拦住她，“你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 “姐姐，不要……”沈玉珠的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你来干什么？”沈奚初越过白斐，看向多日不见的沈玉珠，她瘦了，脸上憔悴了很多，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有施半点粉末，连该有的珠宝首饰，一样也没有。 除了那身衣裳，完全联想不到她还是太学府的小姐。 “你家沈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吗？”沈奚初不紧不慢问，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 沈玉珠很明显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但还是咬牙忍着眼泪，颤声道：“姐姐，救救爹吧，救救太学府吧。” 救？ 沈道文能耐那么大，还需要她一个出阁的女人来救？ 真是可笑。 “柳艳和野男人苟合，被你爹撞见，然后他就中风了，柳艳知道事情瞒不住，沈道文势必不会放过她，于是便把家里的钱财都卷走，还留下刻意隐瞒的债务，等着沈道文收拾。”白斐平静说道。 柳艳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沈奚初看向他，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撒谎，夸大事实的痕迹。 沈玉珠往地上磕了一个头，“姐姐，玉珠求求你，救救爹吧！爹已经瘫痪不起，头发白透，就跟快死的人一样了。你忍心吗？你忍心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你和他的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太学府于她，从沈道文把娘亲的灵位撤出祠堂后，就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姐姐，玉珠知道以前是我和我娘不对，我们做了很多的错事，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可是，爹就快没命了，整个家，下人走的走，逃的逃，值钱的东西所剩无几，爹爹就快死了，你就不回去看看他吗？好歹，你做了他二十年的女儿，他做了你二十年的爹啊？”沈玉珠抓住沈奚初的衣服，痛哭涕零。 沈奚初仰起头，看着天边的白云，冷冰冰说：“放开！” “姐姐，姐姐，爹可能活不过这个月，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姐姐，不要这样啊。”沈玉珠瘦骨嶙峋的手，抓住沈奚初。 “我不是你姐姐。”沈奚初站在原地看着落魄的沈玉珠，忽然有一种报仇的快感，快感过了，便决绝离开。 沈奚初一个人悄悄走着，步伐很快，神都丢了似的，嘴边就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沈道文死了！ 沈道文死了！ 他终于死了！ 可是，沈奚初，你开心吗？ 当你还是婴儿呱呱坠地的时候，正是这个男人把你小心翼翼抱在手边，描绘过你的每一分样貌，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他是这个世上，与你最亲的人啊！ 沈奚初无力地滑倒地上，双手抱头，身子蜷缩起来，像初生的婴儿刚接触这个世界，无依无靠，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令人可敬可畏。 白斐在远处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