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薛凛总觉自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两天一夜的“失眠”,让精神随时处于濒临绷断的边缘——
直到昨夜,在一股股精液沾染谢钰发梢和脸侧时,残留体内的药效终于得到最后的释放。
他又能睡着了。
…
刺耳的晨铃穿透耳膜,身上的被子悄然滑落。
常年警戒的身体尽管疲累,薛凛还是在瞬间睁开了双眼,像头应激的狼。直至确认目光所及是那双同样戒备的墨眸,初醒迟来的朦胧才漫上薛凛的眼睛。
他也不清楚昨晚是几点入睡的,薛凛只记得事后简单擦洗了两人身上的浊液,换了床单后又将谢钰这病人重新挪了回来,喂了药,然后……
原来他们睡的一张床吗?
也难为监狱这么小个床铺,要容纳两个Apha一侧一仰挤一起。而且看谢钰的眼神,他似乎也才发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身体逐渐适应同等级信息素之间的排斥了?就连骨子里的领地意识都悄然为对方“放行”。
“起来。”
谢钰喑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拂过薛凛耳际。
薛凛没应声,只在这人硬撑起身时抬了手,掌心一碰谢钰的额头——
不再像昨天那样滚烫,但还是温热的,低烧。
谢钰蹙眉的刹那薛凛便收了手,将被子往谢钰身上一推,鼻音未退道,
“躺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没数吗?”
话刚落,不想谢钰执意撑起身,任由被子滑落只堪堪盖在胯上。
似是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谢钰烦躁地骂了声,也不搭理薛凛的质问径自道,
“给我找套狱服。”
“找个屁。”
晨铃的刺耳声不停。薛凛也不知道谢钰这个倔狗又在犟什么,索性小臂一抬避开他锁骨的伤口,掐着直接就给人摁回了床上,
“叫你躺着,听不懂人话?”
“操…到底是谁听不懂人话,叫你起来没听见吗?!”
一大早的,睁眼还不到一分钟,这“火药味儿”连数米开外的方炝都给呛醒了。
就在床上两人僵持的时候,只听另边显然还没睡醒的声儿隔着晨铃怨怨传来,
“我操,咋了凛哥?你这信息素怎么突然比铃儿还炸,还有百合……”
方炝话一顿,连带揉眼睛的动作猛然一滞——
妈的,他现在才看清对面下铺是怎么个姿势!
那两人正卡着脖子四目相对,这架势到底是要干架还是打晨炮啊?等等,自己刚刚没说话吧?!
…
薛凛手上动作一收的瞬间,谢钰也顺着声儿瞥了眼床上还没睡醒的方炝。
昨日过得恍惚,但谢钰记得方炝喂自己吃过药。见他难受,谢钰收了些信息素,望向薛凛时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给我找套狱服,我要起床。”
薛凛别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将不经意泄露的信息素稍稍收敛,同时朝方炝扬了下头示意他没事。再看向谢钰时压低声道,
“你还在发烧。再躺一天,至少等烧退……”
“来不及了。”
谢钰径直打断了薛凛的话,蹙眉间手上竭力一撑,趁唇瓣贴近薛凛耳侧,将音量压到最低道,
“你知道的薛凛,下次我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感觉到眼前人气息猛然一重,谢钰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趁现在这副烂样,我要想个办法去医务室。你也看到了,每一次那个医生都在场。”
“你想怎么样,也和他‘做交易’?”
面对薛凛的一点既透,谢钰对上那双戾气乍现的琥珀,嘴角不禁勾了个嘲弄的弧度,
“算不上吧。总之他要么帮我们一把,要么,我今天就杀了他。”
狱服随着步伐在伤口上摩擦不断,酸软的腿根一步步拉扯着后穴,甚至让谢钰不确定是不是又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可他没有选择。谢钰没时间躺在床上等待这副躯体愈合了。
将近八点,早晨的“操练”就此结束,该回牢房准备上工或自由活动了。
随着狱警一声“列队”的口令响起,薛凛毫不避讳地伸手扶了下谢钰小臂——
一早上,从食堂到操场,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就没超过三米,几乎是寸步不离。
同时间,从远处走来的狱警突然提高音量喊了句,
“薛凛出列!有人探监!”
…
好消息,大概率是柳丁的事情有结果了。
不经意得和谢钰交换了个眼神,薛凛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压低声道,
“你去跟着方炝或柳丁,别一个人。”
话点到为止,薛凛不方便再往深里说。
就凭谢钰手腕和脖颈上露出的一片斑驳伤口,一早上几乎整个监狱的目光都大咧咧地扫着他。或打量猜测,或鄙夷视奸,像一群被血腥味吸引来的盘旋秃鹫。
何况在监狱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虚弱得连走路都吃力的S级Apha,一旦落单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自明。
“薛凛!”
狱警的催促声再次响起。谢钰没应薛凛的话,只一甩他的手移开目光,分开时轻声道了句,
“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不在牢房,就去医务室捞我。”
薛凛走了,徒留一个背影在透过云层的光束中愈来愈小。
方炝收回目光,用胳膊怼了下旁边的兄弟,示意人跟上后便朝谢钰的方向走去——
其实方炝到现在都不理解,谢钰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执意要起来。就算狱警逼得紧,大不了就装死嘛,怎么都会好过现在。
妈的就这幅样子,监狱里绝对一半的人都想“玩”死他。
方炝暗暗腹诽着,突然脚步一顿。不过数米的距离,他看见谢钰背手给自己悄然比了个“别过来”。而另一边柳丁已然来到谢钰面前,凑其耳边应是说了些什么,方炝听不清。
“怎么回事,被他弄成这样。话说你们这是公开了?”
柳丁见谢钰淡淡瞥了自己一眼没吭声,挨在人耳边又道,
“提醒你一句,胡子估计把鸡巴断了的事儿赖你头上了。”
说着,柳丁用目光示意了下不远处一脸凶狠恶煞,连鬓胡须的男人。再开口时是谢钰的示好,也是敲打,
“今天第三天了,我们现在也算是‘交易伙伴’。在薛凛回来之前,你先跟着我?”
“别绕弯。第三天不是还没结束吗,急什么。”
谢钰往旁拉开了些距离,余光顺着柳丁的指向扫了眼胡子,嘴角微勾,哑着嗓话却是对柳丁说的,
“东西会给你。另外一会儿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当柳丁一挑眉走向队尾的时候,方炝愈发看不明白了。
“都愣着干什么,最后五秒,列队!”
面对懒散惯的囚犯,狱警那边也没什么好脸色。
方炝一回神抬步又要往前走,想着站谢钰身后就行。可不料一旁的胡子带着人也走了过来,同时间谢钰还偏头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操了,谢钰这是让自己别过去?他妈的到底想干嘛,别回头凛哥那边自己交代不了啊。
方炝思考的一瞬,眼看胡子已经带人站在了谢钰身后,而为首的狱警一挥手就准备带队。
没办法,方炝只能带着几个兄弟往队里一插,跟在胡子一众人斜后方,静观其变。
荞麦味的信息素极具压迫地从身后席来。谢钰鼻翼微动,记得上次闻得这个味儿还是在“耻辱墙”。论起来,同胡子的梁子就是那时彻底结下的。
“贱种,终于名正言顺地爬上薛凛的床了?”
“谢钰,以前还真是我太看得起你了。要是早知道你他妈就是个卖屁眼的,老子打一开始就不该给你递刀。”
“胡子哥,他这何止是卖屁眼啊。被他妈干成这样,我看直接做狗奴了还差不多!”
…
下流的嬉笑声从耳后传来,谢钰连步履都没顿一下。只勾了个嘴角,垂眸望向脚下走过的一圈圈光晕。同时指尖一动朝后给了方炝一个暗号,让他不用管自己。
没关系,就让胡子一众人继续骂,骂得越失控就越好。
回牢房的路上会经过医务楼。既然林骸暗里不让自己“就医”,那如果是在医务楼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活活“打伤”的呢?
只要将一切“摆在明面”,将责任尽数推在胡子身上。为堵悠悠众口,谢钰不信自己还进不了那个医务室!
“操,婊子这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叫床叫废了吧。或者是‘主人’不在,狗仗不了人势。”
胡子跟在谢钰身后慢悠悠走着,嘴上一刻不停。不过男人依旧留心往后扫了眼——
先前和谢钰走近的柳丁此时正走在队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像是决裂了。而不远处的方炝在自己看过去时别开了目光,似乎也是不满薛凛对谢钰的“特殊对待”,看乐子懒得管。
恶从胆边生。既然薛凛不在也没人管,胡子嗤嗤一笑,邪念又上来了。
嘭!
“嗯…”
事实证明,这群人比谢钰预想得还要心急。
右腿膝弯被倏然踹了一脚。若是从前这算不得什么,可现在谢钰走路都艰难,更不论胡子用得是十成十的力。
吃痛的闷哼从喉间泄露,身体失控一跌的刹那,谢钰不顾撕裂的伤口左腿一撑,在最后一刻单膝跪地稳住了身形!
“哎,这是被操得路都不会走了?”
“怎么了啊贱狗,不会骚屄都还没合拢吧!”
“我看是在薛凛鸡巴上跪多了,要绳子牵着才会走……”
“喂,你们干什么呢!”
众人的嘲弄在一旁狱警的警告下讪讪收声。
谢钰蹙眉间狠狠咬了下牙,掌心撑地竭力起身。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小心响起,
“先停一停吧胡子哥,你看他裤腿……”
“这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滚一边去!”
水仙的声音戛然而止,谢钰却闻言一愣,垂眸扫向自己的裤脚——
操,这副身体这么不中用了吗?踹一脚都受不住,血珠滴滴顺着脚腕就往下落。湿了脚踝,红了足迹。
耳边或惊异或侮辱的话语仍层出不穷。谢钰收回视线,正巧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方炝就要往自己方向过来。谢钰目光一凛,微不可见地朝人摇了下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距离医务楼还有个两百米,自己的程度也还远远不“够格”。再等等。
“喂贱狗,别以为认了薛凛做主儿,他就能一直护着你。”
队伍又开始了行进。胡子倒是没再动手动脚了,只是有意吹在耳边的警告还是声声不歇,
“你等着,早晚我也让你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我会把你鸡巴剁了塞你嘴里,看着你一口口吃下去。”
“妈的贱种。”
…
阳光穿透云层和树叶的缝隙,道道光束终究不足以暖身。谢钰只低头看着被自己一步步踏碎的光斑,一声不吭。
平心而论,现在每一步他都走得艰辛,随着步伐滴落的血珠就是证明。一百米,五十米……谢钰眼眸微眯,在心中默默计算——
随着脚步倏然一顿,胡子跟在身后因为惯性不及停下。
两人距离猛然拉近的刹那,谢钰不动声色地偏了头。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儿,道得尽是轻蔑嘲弄,
“说够了吗,小阉狗?”
“你!…妈的臭婊子!”
砰!
当胡子一气之下将自己发狠地往旁边树上抡时,一切都还在谢钰的意料之中。
额头被摁着用力一抵,后脑撞在粗粝的树皮带起些微的眩晕。些许伤口在拉扯下再度撕裂,狱服又被星星点点的血色渗透。同时谢钰双腿一软就要向下跌——
“胡子哥!”
“你在干什么?!松手,松手听到了吗!”
慌乱的队形中狱警已然掏出了电击棍朝自己奔来,谢钰余光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医务楼大门。心下一横,干脆借胡子身形的遮掩,脑袋一动又发狠地往树上一撞!
砰。
“我操……这个疯子是故意的!我没动他,我没动!”
血从后脑渗了出来,谢钰模糊的视线落在了胡子瞪大的眼睛。几乎是同时,锢在自己额头的手匆忙一松。身体失去支撑,谢钰后背蹭着树皮缓缓滑落,连带破皮的后脑画出一道蜿蜒血痕——
这回谢钰真没装,他是真受不住了。
反正要是联系不上那个Bta,之后在林骸那儿也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今天论如何他都要进这医务楼!
“警官你听我说啊,我真没动他我操,是他自己撞的!”
“Sir你刚也看到了,就是胡子一直在找事儿。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就是他。”
“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谢钰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谢钰!”
“你们看,他的血都流一路了!这再不送医务室,监狱是要杀人吗?”
“行了,都给我让开!”
胡子,方炝,狱警……种种声音砸在谢钰耳际。他靠着树尽力平复着呼吸,直到视线重回清晰,耳边终于传来狱警的一声令下,
“都给我安静!快,先把人抬到医务室。还有他,直接扔进禁闭室!”
“不是警官,你听我说,我真的没动他啊,警官!”
谢钰被狱警架起时寻着声儿偏过头,视线中被拖走的胡子也反应了过来,射过来的目光跟要将自己活剥生吃了似的……
所谓,计划成了就行。没人会觉得胡子冤枉。
“他笑了!你们看,那个杂种笑了!!”
这是胡子吼的最后一声。而谢钰早已压下嘴角的弧度,垂眸间正吃痛地蹙着眉。
…
其实薛凛没想过薛泽会来探监,他以为柳丁的东西顶多会通过下线的狱警送进来。除此之外,薛泽探监或许也意味着——
“怎么样,老头儿那边你能应付吗?”
薛凛低头看着薛泽送进来的柳丁一案重审复印件,语气随意得像是谈论中午吃什么。
薛泽没应声,幽深的视线又一次掠过薛凛至今仍不住发颤的指尖……是莱克多巴胺的后遗症。薛泽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终是低声道,
“薛凛,有些事我想还是要当面和你说。”
“嗯?”
薛凛放下了手中纸张,早有意料地偏头示意了下关闭的监控器,接道,
“不过既然林骸都能同意你来探监,还不开监控器的,你们是不是谈判了什么?”
“嗯,”林骸也不避讳,指尖习惯性地一蹭婚戒,径直道,
“将老头儿的势力全部铲除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我和林骸说好了,以后每周我都会来看你一次,不监控。至少这样能保证你一直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