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的众人诧异着来人的出现,一时间竟愣住,不知是该跪下还是该立在那,随后只能井然有序的守在长廊两侧,跪在灵堂前身着祭服的姐弟二人已经哭到虚脱,倚靠着凭几(古代席地而坐时倚靠支撑用的家具)支撑着身躯,浑身上下根本没有力气起身迎客,但好在有林家大公子在招呼支撑着,程公府倒也没有失仪。
跪在姐弟身后的小盒子看向第一秋的方向瞬间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小声的喃喃着“那是....三小姐?”
姐弟二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寂如死水般的双眸才缓缓泛起一层涟漪,二人同时转头看向程之笑,眼泪再次从眸中断线般大把大把落下。
林衍竹身着亲友人祭服迎了上来“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今日我只是以妹婿的身份前来祭拜”
“是”
二人缓步走到蒲团前,林衍竹大声唤到“跪~”
二人郑重的跪在蒲团上,程之笑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了些许,看着模糊的灵牌,脑海里一遍遍闪过程之烁疼爱她时的笑脸。
“拜~”
二人行祭拜叩礼,三次之后,第一秋缓缓起身面朝姐弟二人,林衍竹又唤道“谢~”
姐弟二人叩首谢礼,第一秋则抬手回敬行礼
而程之笑跪在蒲团上迟迟不起,林衍竹这才注意到她是谁,随即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开始落泪。
第一秋退至林衍竹身侧,沉默不语,而眼眶也渐渐红润。
程之笑看着牌位后的棺椁再也沉默不住,哭着说道“长兄,笑笑...回来了!”
程之焕使劲浑身力气连滚带爬的行至她的身边,一把拉住她大声质问“你为何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长兄一直在等你?你是不是连走不想让他安心的走?非拖到今日才来送他?程之笑,你对得起长兄予你的疼爱么?你还当自己是程家人么?”
在大昭,普通官员去世设灵半旬封棺下葬,身有功绩之人设灵一旬封棺,只有王室才可以设灵七七四十九日入葬王陵,以显王室尊贵。
而永安王的葬典,萧允特赐程家月余后封棺,所幸..她还来得及。
程之笑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程之焕,自责道“对不起,是我的,都是我的,是我害死了长兄,一切都怪我...”
程之焕不想妹妹陷入自责,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安抚道“傻妹妹,没人怪你...长兄也不会怪你的...长兄曾说过上了战场只能安之若命,战场注定就是长兄的归宿,我们都明白的,不是么?如今...长兄已经魂归故里了...”
程之笑再也忍不住,抱着程之焕大声痛哭起来。哪怕他们斥责她的所作所为害死了长兄,她心里都会好受一些,可越是安抚她,她心中越是痛苦万分“二哥!”
程之焕轻抚着她的头,哽咽的抽泣着“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程之乐则力的瘫跪在地,低头痛哭着。
一盏茶后,兄妹二人才在林衍竹和第一秋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程之笑红肿着眼睛看向第一秋,说“我想再看看长兄”
“好,我扶你过去”
随着步伐的靠近,一张惨白到毫生息的俊秀脸庞映入二人的眼眸,程之笑满眼不舍的看着程之烁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就知道,他走的很安详,没有受罪。
往昔的疼爱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是我妹妹,我看谁敢欺负她!”十二岁的他条件的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去所有的荆棘利刃,那时...她四岁
“笑笑,长兄要奔赴战场保护我国疆土,你定要乖些。但是不要怕,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写信送到北陵,待长兄回来时必定挨个为你出气”信中写到,那时他十五岁,她七岁。
“短短一年,我不在王都,你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所顾忌的欺负我妹妹是么?”十六岁的他,从北陵回到王都的当天,就在大街上将一群出言不逊的世家子弟揍得抱头倒地。
即使第二日挨打的世家长辈气势汹汹的来向程公府讨公道,可还没进门就已经被伫立在程公府门口的十六岁少年郎讲的哑口言只能悻悻离去。
第三日,他便在太和殿上被圣上赐予‘永安’名号,一同赐予的还有刀枪不入的稀世鲛人鳞片制作的东鲛银鳞甲和专门为他寻来天降神陨打造的断魂剑。即使有官员上奏弹劾他行事粗暴手段凶狠目中人,可圣上依旧没有理会,只当少年之间的玩闹。
一时间,大昭还未弱冠便被赐予名号的永安将军程之烁名扬天下、风光限。至此,再人敢去招惹程家三小姐。
看着毫生息的程之烁就这般安静的躺在棺椁里,程之笑的眼泪再次如泄洪般倾泻而出。
霎时间,脑海里闪过萧展在王陵时同她说的那句话‘中毒而亡’,她突然间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小声喃喃着“是它?竟然是它?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它?”
“什么?”
程之笑蓦然转过头赤红着眼死死拉住第一秋的衣袖,整个人犹如发狂般,说“是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害死了长兄!”
“南南你冷静点,你到底在说什么?”第一秋双手微微用力,不解的问道。
“太子哥哥在王陵的时候跟我说过,长兄是中毒而亡可只有一种毒可以让人像正常死亡,半点痛处。”
“什么?”
“是净髓毒,我的毒,所以...秋,真的是我害死了长兄。”程之笑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的它沾满了长兄的鲜血,甚至还正在滴着。
第一秋见她的情绪逐渐崩溃,同时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便抬手在她的后颈处用力一击,程之笑瞬间眼前一黑整个人力的瘫倒在他的怀中,第一秋轻轻的将她打横抱起,小盒子见状立刻起身上前“殿下,请随奴婢来”
第一秋顾不上行礼脚步匆忙的随侍女往内院走去。
王城内
萧允自重伤昏迷三日后,醒来便搬回了乾正殿静养,而政事便交由萧展打理,林衍兰被安排在偏殿居住,离他的寝殿只有几丈远。这段时日,萧允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寸步不离的昆吾半夜醒来时发现床榻上空一人便会着急的命人去寻,最后只有在后院内才发现了那抹单薄的背影。
昆吾就站在廊檐下守着他,他身着白色绸缎里衣墨发半束,坐在桢楠树下的石凳上看着空一物的土地发呆。
更深露重,一名侍女将狐裘俸给昆吾,随后昆吾便拿起厚重的披风走到他的身后温柔的给他披上,就在他准备退去廊下的时候,萧允叫住了他“...昆吾”
昆吾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萧允继续问“初夏来临时,还会开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