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郭贵妃瞬间变了脸色:“你是说,睿真皇后的后人,青宫白鹤那一族的子弟?”
枢密使点头。
“若是沈家人,倒说得通了……”郭贵妃沉吟着,心情更加烦躁,“沈家不是早就回吴兴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是听说三郎做了太子,又想从东宫起家,东山再起吗?”
提到东宫,郭贵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郎也是,都加冠的年纪了还不会用人,连白赞善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也敢往身边放!”
“白赞善对殿下忠心耿耿,只是天性单纯、直言敢谏,这样的人不必娘娘出手,在前朝也注定留不久。”
枢密使不紧不慢地说着,将郭贵妃一头青丝理得顺滑如水。
郭贵妃舒服地闭上眼,悠悠回想兴庆宫里那一段旧事——九年了,她只记得当年沈詹事告老还乡,进咸宁殿辞别先帝,与自己起了龃龉,事后举家迁离长安,回了吴兴老家。
这人的孙子如今回到长安,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帮着南康跟她作对,还真是自寻死路。
郭贵妃嘴角泛起冷笑,转头与枢密使对视:“虚己,我要除掉那个姓沈的。”
“那人虽是白身,终究是名门子弟,不可妄动。”枢密使笑着放下玉梳,“不过奴婢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他的本事。若他真能断案如神,刚好自掘坟墓,如若不然,那他便是个庸才,不值得我们耗费心神。”
烛光摇曳,凉殿幽冷。两人如往常一般谈笑,三言两语,定人生死。
此时平康坊里,李缬云问沈微澜:“你为何要选在平康坊放烟花?”
“澧王引荐的烟花匠人就住平康坊,此地又时常燃放烟花,不容易惊动郭贵妃的耳目,何况与大明宫的距离也合适。”
“是吗?”李缬云皮笑肉不笑,目光移向四方阁楼,看着一群莺莺燕燕不停向沈微澜招手,阴阳怪气道,“只怕今夜整个平康坊的娘子,都在猜测你这阔绰手笔,是为了讨好哪一家花魁呢。”
“何需猜测,她们看到公主露面,不就全明白了?”
沈微澜的回答让李缬云十分受用,她抿唇一笑,抬手拨弄了一下鬓边散落的碎发,这才想起自己一路在马背上颠簸,发髻都松散了。
糟糕……她脸色一变,又飞快镇定下来,只用手托了托快要掉落的牡丹,趾高气昂道:“烟花都放过了,何必留在这里被人当猴看?不如早点随我回华阳观。”
霸道的语气,俨然将沈微澜视作囊中之物。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嫉妒眼神,李缬云得意一笑,故意让沈微澜扶自己上马。令花魁们眼馋的翩然白衣郎,竟如同最温顺的侍从,欣然挽缰牵马,与公主一同离开平康坊。
一夜狂欢就此结束,连烟花的残余都被人收拾干净,那漫天姹紫、绮丽如梦的一幕似乎从未发生过,唯有童谣依旧在大街小巷传唱。
“长安春,何所似?牡丹开,漫天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