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鼓鼓撇嘴,将描眉的螺黛往奁盒里一丢。
亏她想着灯下赏美人,嫌自己不够好看,巴巴地化妆呢。
没想到他还是那么不识趣,辜负她一番美意。
李缬云对着镜子里半边眉毛,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正准备叫水洗脸,身旁窗棂忽然被人轻叩三声,呆头鹅的声音竟在窗外响起:“公主还没睡吗?”
她顿时心中大喜,抬头望向窗外,可惜房中烛火通明,法透过窗纸看到他的身影。
她轻咳一声,傲娇拿乔:“哼,你还知道过来。”
说着得意挑眉,转头与照白对视,鬓边玉珠晃动,全被烛光投在窗纸上。
窗外人望着倩影婀娜,扬起唇角:“我听楼中歌声愁肠百结,怕牵动公主忧思,过来看看。”
嗓音轻而柔,穿透幽暗黑夜、纤薄窗纸,直抵人心深处,实在暧昧得过分。
这人怎么忽然开了窍,知道对她说这样的话?
李缬云瞬间心跳加快,整张脸都在发烫,见照白在一旁偷笑,狠狠白了他一眼。
照白笑着指指屏风,表示自己绝不留下碍眼,轻手轻脚躲到了屏风后面。
这么懂事!李缬云决定天一亮就给他赏钱。
勉强忍住笑意,她淡淡道:“既然是来看我,站在窗外算什么?”
嘴上冷淡,手却重拾螺黛,对着镜子描起眉来。
“夜深人静,本不敢逾矩。公主若是怜我……我这就进来陪你?”
描眉的手一抖,螺黛一笔划过雪白的额头,李缬云大惊失色,连忙找手巾擦拭。
都怪这人,忽然说这么露骨的话,是想吓死她吗?
她心中着急,越擦越重,墨色却在额头晕染开,看着乌青一片,格外滑稽。
为什么会这样?
不说宝绮、琉光,就是舞枪弄剑的照白,都能轻轻松松为她上妆,为何换了她就不行?
这下可好,弄得自己没脸见人,想做的事一件都做不成了!
李缬云气得快吐血,将手巾往镜子上一丢。
早知如此,何必想着锦上添花,费心思化妆!
她肚肠都悔青,只能哭丧着脸,违心婉拒:“今夜就算了吧,柜坊不是什么正经地界,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瞧见,传出去多不好……”
负责散播谣言的琉光若是听见她此刻说的话,一定笑掉大牙。
天知道自己多想给他开门,李缬云简直要像歌女所唱的那样哀怨了。
“公主怕被人看见,就吹灭烛火,如何?”
轻轻柔柔一句,让李缬云彻底愣住。
那么放肆的主意,让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可窗外分明就是他的声音。
虽是自己先派人邀约,他就真拿她当食人花吗?
她忽然脸红起来,到了这会儿,终于露出小女儿姿态,扭捏低喃:“你就那么想见我?”
“我有话想对公主说,”窗外人温柔诱哄,又轻声取笑,“公主怕了?都说食人花高傲情,伤透了长安男儿心,原来这么害羞。”
白鹤一样的君子,为了哄她开门,竟然拿这种话来勾挑她,实在太反常了。
李缬云眼里的笑意缓缓消失,心中生出疑窦。
二哥说过,烟花之地有种酒,喝了会让人意乱情迷、性情大变。她派照白送去的酒,不会把沈微澜给害了吧?
“公主?”
又是一声轻唤,李缬云回过神,低声回应:“你先等等。”
论如何,总不能一直把人晾在外面,先把他放进来再说。
她顾虑着全毁的妆容,起身去门口拔了门栓,立刻走到烛台前,将高烧的红烛一口吹熄。
烛光一灭,站在窗外的人立刻被户外的微光映上窗纸。
暗蓝的侧影,边缘朦胧,透着几分危险。
李缬云置身于黑暗之中,一颗心砰砰跳着,看着那道身影缓缓移动,走到门前。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黑影闪进来,没等她看清楚,门又被关上,房中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公主?”
入侵者轻轻唤了一声,双目很快适应了黑暗,缓缓转身,准确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李缬云不安地睁大眼,看着一道黑色身影一步步走向自己,步履轻浅、衣料簌簌摩擦。
她忽然觉得嗓子发堵,心慌地挤出一声:“沈……”
话未出口,臂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她倒吸一口气,闻到一股熟悉的宫中香。
混合着沉檀与龙麝,根本不是期待中沉静清冽的柏子香,这人不是他!
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她一把推开面前人,转身呼救。
“照……”张嘴出声的瞬间,她颈间一痛,喉咙被一只手狠狠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