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砚书心里将将生出的得意骤然溃散,他再次跪到地上:“回陛下,臣……臣……臣请安乐县主,确有携私报复之意。”
“哦?”
“不敢瞒陛下,若非县主,珍娘的婚事不会被毁,名声更不会有失,珍娘无怨无悔,微臣却心恨难消,故而有意借着刁奴纵火,为难县主一二,可——”
“可你不曾想到,刁奴纵火杀人的背后会牵扯出安家后宅事,更没想到此案不仅没害到安乐,可能还帮了她。”
伍砚书伏首:“陛下明鉴。”
至此,皇帝的疑心尽消。
“你初入陵阳,诸事不顺,难免心急,经此一事,便算长个教训,你以后在陵阳城内行事,切记急功近利。”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回去审结奉化坊的纵火案,至于安家的后宅事,朕自会处置。”
“是。”伍砚书叩首,“微臣告退。”
待走出大明宫,伍砚书才敢抬起衣袖,抹掉鬓角旁的两串冷汗。
都说君心难测,首府官难为,今日他才知其间深意。
但凡刚才他的应对有一点点不符合皇帝心意,大概过不了两三日,他就会被贬出陵阳,终身不得归。
宁寺正见伍砚书出来,急忙上来问:“廷尉大人,陛下可曾迁怒您?”
“陛下说,让本官以后在陵阳城内行事,不可再急功近利。”
宁寺正勾唇,心知伍砚书的大理寺卿坐稳了。
“恭喜大人。”
“今日本官能逢凶化吉,多亏宁寺正数次
提点,这以后凡有本官一碗汤喝得,定会分给宁寺正半碗。”
宁寺正大喜:“谢廷尉大人。”
御书房内,皇帝对王忠言:“先将安乐领进来,然后宣顾新阳和顾仲阳进殿。”
“是。”
顾新阳和顾仲阳疾步走进御书房时,清妧已静静地立在御书房内的一张猛虎下山夹缬屏风后。
“微臣等参见陛下。”
皇帝眉目沉沉:“顾新阳,顾时娘有没有私吞顾南嘉的嫁妆?”
顾新阳指尖轻颤:“回陛下,顾家不知。”
“那朕换个问法,且不管顾时娘有没有,顾家觉得她有吗?”
顾新阳埋首,不敢答。
嘉娘死后,顾家人忧心忡忡,只怕安顾两家的关系就此生分,顾家从此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地仰仗安家。
是以顾家以妧娘年幼,急需人照料为由,半强迫半诱导地将时娘送进安家。
因此,时娘对顾家感激涕零。
这些年,时娘对顾家多有照拂,明面上,逢年过节的礼节从来不少,暗地里,亦没少贴补顾家。
可时娘嫁去安家时,总共就带走一千银的嫁妆,而她孝敬顾家的钱,加在一处,没有十万银,怕也有八九万。
这些钱,全是安家的。
但安行洲这人打仗是好手,为人却是耿直地很,除却先帝和陛下赏下的良田和金银,只有一份养不了几个人的月奉。
安家能有今日的家财,皆是嘉娘昔年挣下的,而按照规矩,这份钱谁都动不得,当全部留给妧娘。
可嘉娘死时,妧娘才出生,那么多的钱难道锁在库房生灰吗?
只顾家人一直以为,时娘不过是拿那些钱置办产业,为安家添财,却不知道她竟然借着一个奴婢的手,将安家的钱一点点地搬空。
皇帝冷笑,随即将大理寺交上来的审讯记录丢给顾新阳。
“这是今日大理寺审问出来的真相,若非朕出面阻拦,伍砚书已经带着大理寺的人,把安顾两家翻了个底朝天。
若真叫伍砚书翻出顾时娘私吞顾嘉娘私产的实证,你顾家打算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