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风清月明,夜深人未静,皇帝披着明黄色的斗篷,静立在大明宫外的回廊下。
“王忠还没回来吗?”
马中和惴惴躬身:“回陛下,奴一刻钟前差人去宫门看过,殿下们未回。”
“那便再去看。”
“是。”
马中和提着更灯,急急跑出大明宫,将跑出南午门时,远远得,他看到了一片火光。
火光里,朝臣在后,王总管在前,引着一个身形十分瘦弱的郎君,缓步往里走。
“王总管,您可算回来了。”
王忠厉言:“二殿下在此,你怎不知道拜见?”
马中和悄然挑眉,目光疾速扫过卿流景。
原来这位就是先帝之子,二殿下卿流竟,怎么生得如同小娘子一般,有扶风弱柳之姿?
“奴,中常侍,马中和,给二殿下请安。”
“免礼。”
马中和起身后,再对王忠言:“王总管,陛下等得着急。”
他难道不想走得快点吗?
奈何二殿下不紧不慢,再想到怀里的那个香囊,王忠如何都不敢催促卿流景。
“你去和陛下说一声,就说殿下刚进城门。”
“欸?哦。”
待马中和走远,王忠轻挥衣袖,跟在后面的宫人放缓脚步,不多时,王忠和卿流景就和别的宫人拉开数步的距离。
他悄悄回身,夜幕下,朝臣们隐在后面,远得彷佛看不见。
“二殿下,那香囊……”
“王总管不喜欢?”
“不,不是。”
“喜欢就好。”卿流景淡淡一笑,“大溱有律
,弑君乃死罪,当处极刑,九族之内皆该被千刀万剐。”
王忠手腕一抖,手里的更灯几要脱手,卿流景突然伸手,轻托他的手腕,将更灯稳稳地定在他的掌心。
“王总管,小心。”
卿流景的声音照旧清冷,可清冷之间分明藏着一股肃杀,就如同那只托住他的手,虽纤细,却也有力。
“二,二——”
“王总管不必惊恐,本殿和陛下从无深情厚意,王总管若想杀了他,本殿定当不知,绝对不会阻拦。”
“……”
王忠哪里敢弑君?
他只是察陛下每日服用的丹药或有害,偷偷将丹药送到宫外核查,这一查,竟在仙丹中查出了雪上一枝蒿。
那郎中告诉他,少量的雪上一支蒿能治病救人,过量却能杀人于无形,仙丹里的量十分危险,若日积月累地服用,定会让陛下中毒而死。
他不敢对陛下直言,只能旁敲侧击,规劝陛下不可多服仙丹,可——
王忠低眉,左手托住右手,更灯才能握紧。
“二殿下,奴委实听不懂您的意思。”
“是了,那药和王总管无关。”
“……”
“不过,本殿还是想提醒王总管一句,陛下若暴毙,必有人追究,不管背后人能不能被揪出来,身为殿前随侍的王总管,终归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