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前,公堂上,公堂下,一片哗然。
自古有俗礼,人死为大,一旦入土,便当永安,莫说动棺,便是祖坟迁址,都要慎之又慎。
何况是开棺验尸这等骇人听闻的行径?!
静立在九尺台上的监察御史率先绷不住,怒骂: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旧礼有言,逝者若封棺,便再不得开启,否则,便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溱律更是清楚地写明,凡入土之棺,但有胆敢起棺者,若棺未启,鞭笞五十,若棺已起,凌迟处死!
至于说开棺验尸,更是万万不能的,这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是不道,是天理不容!”
伍砚书拢袖,暗咳两声:“御史大人,稍安勿躁。”
监察御史却眉眼不改,他毅然转身,朝高座上的皇帝拱手:“陛下,此刁婢罔顾礼法,大逆不道,臣请陛下重重罚之!”
“恩,是该罚。”
皇帝颔首,随即要命人将云嬷嬷拖下去,正此时,清妧抬眸。
“且慢。”
皇帝不悦地皱起眉毛:“安乐,难不成你还真想开棺验尸不成?”
“回陛下,是。”
“荒谬!”皇帝干脆起身,冲到公堂的案台前,抡起惊堂木重重一拍,“监察御史的话你是没听懂吗?!
开馆验尸无论从礼还是法来论,都不容于世,若你强行要求开棺,那便是犯下不道之罪,朕现在就可以处死你!”
然,清妧无所畏惧,她将下颚高高抬起,一字一句地问:“敢问监察
御史大人,溱律论及不道之罪时,可是还有一句补充?”
“什么?”
“若遇大赦令,则另当别论。”
“……”
监察御史的脸,顷刻间挂不住,身为御史,他自诩熟读周礼,深谙律法,可今时今日,他竟不如一个闺阁小娘子更懂溱律。
无言中,清妧转头,直问公堂上的伍砚书:“敢问伍廷尉,溱律里是否有这一条?”
伍砚书苦笑,溱律确有这一条,可皇帝就站在他身侧,脸色又青又紫,他哪里还敢说,确实有?
皆说安乐县主行事放肆,可放肆到这等程度,怕是旷古烁金,绝无仅有吧?
偏偏她之放肆,有理有据,便是皇帝恨到极致,也是无奈。
果然,皇帝微微闭目,待他再睁开眼时,大半愤怒已经隐去。
“安乐,你今日定是要开棺验尸了?!”
“回陛下,生母早逝,小女无力尽孝道,如今,还生母公道,是小女唯一能为她做的。”说罢,清妧朝皇帝三叩首,“便开棺验尸再是天理不容,可只要能还生母一个公道,小女愿意承受天打雷劈之罚,请陛下成全。”
“好!”皇帝怒极反笑,“南宫文轩,你亲自带着禁卫军,御医和大理寺的仵作,前往安家祖坟,开顾嘉娘的墓!
朕倒是想看看,顾嘉娘到底是不是死于中毒!”
“臣,领敕。”
不足一刻钟,禁卫军统领南宫文轩领着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冲出皇城,急往安家祖坟去。
皇帝
冷声问清妧:
“安乐,既然你熟知溱律,那么你也该知道,一旦开棺验尸,仵作们验出顾嘉娘是病死,而非枉死,自己当受何等惩罚吧?”
“是,小女知道。”
“甚好!”
皇帝坐回帝座,闭上眼睛。
天空阴云蔽日,暗得犹如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