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踉踉跄跄地冲出偏殿,奔到满身血色的清妧身侧,她跪在地上,哭着喊:“妧娘,您没事吧?”
“没事。”
她不曾亲手杀过人,还以为杀得时候会手软。
却不想,她杀了数十人。
高阶下的宫道上,南宫文轩领着禁卫军急急冲进鸾凤殿,但他的脚步在看见被血浸透的清妧时陡然顿住。
皑皑尸身间,县主手提滴血的长鞭,凛眉而立,此情此景,既叫人觉得残酷心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极美。
“县主,末将来迟。”
“叛乱平定了?”
“是。”
清妧颔首,将皮鞭丢给流萤:“劳烦南宫将军善后。”
她累了,想去睡一觉。
这一觉,清妧睡得并不踏实,梦境中全是大片大片的血,她立在城楼上,一遍遍地看父亲被杀。
“妧娘。”清妧猛地睁开眼,流萤蹲在卧榻边,正在替她拭汗,“惠贵妃来看您了。”
清妧急忙起身。
惠贵妃眉目极冷地站在丹墀一侧的汉白玉高阶,居高临下地看着宫人清扫砖石缝隙里的血色。
“小女拜见贵妃娘娘。”
惠贵妃侧首,露出歉意淡笑:“县主,你没事吧?”
“回娘娘,小女一切都好。”
惠贵妃松
下一口气,越发歉意道:“昨日事发突然,等本宫得知皇后作乱,反贼已在皇城内乱杀。
禁卫军奉陛下之命,守在永福宫外,不许宫内的人乱走,本宫虽想立刻把你接过来,可实在有心无力。
刚才过来鸾凤殿的路上,本宫忧心如焚,心道万一你出个万一,待本宫百年,如何有颜面去见你的母亲。”
说着,惠贵妃伸手,紧紧握住清妧的手:“好在上天垂怜,护你平安。”
“劳娘娘挂心。”
说着,清妧抽回手,向后小退半步。
入宫这些日子,她和惠贵妃之间,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虽惠贵妃一再示好,但她始终若即若离。
盖因她不确定,惠贵妃其人,是否一如她表现出来地那般清正典雅。
现在,她确定了。
惠贵妃亦察觉到清妧的退意,色有讪讪地问:“县主昨夜是怎么避过险境的?”
“小女一直躲在房里。”
“反贼没有杀进去吗?”
“大概是叛贼知道鸾凤殿是皇后旧居,所以没有杀过来吧。”
惠贵妃嘴角的笑意略僵。
她担心安清妧不是假话,只不过,她的确没有想过要来救安清妧,毕竟乱起得突然,皇帝总共就差了一千禁卫军来守后宫,她自顾都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显然,此一事叫安清妧对她生出了怨恨。
气氛尴尬时,有宫婢冲到丹墀下:“贵妃娘娘,三殿下回来了!”
“好,好,好。”惠贵妃连道三声好,“县主
,云礼将归,本宫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事,随时来永福宫。”
“贵妃娘娘慢走。”
等惠贵妃走了,浓雨才靠过来:“县主,婢子突然发现,这位贵妃娘娘哪哪都假。”
“昨夜后宫有人出事吗?”
“除却永福宫,四妃和柔妃的寝殿毫发无伤外,昨夜光被杀得宫妃就有三十几个,受伤多少,一时算不清。”
“前殿呢?”
“前头的消息被封锁了,婢子实在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听说大明宫被烧去一角。”
难怪世人常说,皇权更迭的背后,是数之不尽的皑皑白骨,可溱国皇权的更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