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至高处,皇帝涨红着脸,拢着宽袖,发出痛苦的低咳声,声不高,但大明宫极静,便显得这咳嗽声有种说不出来的触目惊心。
朝臣们埋着头,跪在地上高喊:“陛下息怒。”
范修谨不知何时拔下他的发簪,拿在手里,当作挑弄吞声鸟的棍子,那被关在笼子的鸟儿被闹得上蹿下跳。
“唉,可怜的陛下,说不得哪一日就要被气死了。”
卿流景眼角微挑。
“你心疼?”
范修谨急忙正身:“殿下说笑了,陛下死不死,关谨何事?”
“还不走?”
“殿下,县主,谨告退。”说罢,他把发簪丢在一旁,一边潇洒转身,一边扯下发髻,满头青丝陡然间如瀑。
清妧回头,只见幽暗甬道里,渐行渐远的范修谨的背影,带着一丝风萧萧去易水寒的悲壮。
“二殿下,范四郎要去哪里?”
“恩?”
“或者我该问,他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卿流景不答,却举起酒盏:“再陪我喝一杯?”
“……”相处久了,清妧渐渐发现,这厮不骗她,只会在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用诸多借口避开。
“不能说?”
“自然不是。”
“呵。”
看她信吗?
“阿妧想知道的答案,很快会揭晓,我若现在说了,平白坏了阿妧看戏的兴致。”
清妧目光一转:“大皇子妃的死,难道剑指得不是大殿下,而是范家?!”
卿流景勾起嘴角,得意在他唇间肆意。
“要收服一个聪明
人很难,四郎肯归心,是因为我能许他旁人不敢许的东西,而今日,便是我许他之事的兑现。”
仔细想想,上一世,陵阳人知范修谨是二殿下亲信时,恰恰是在范家败落后不久。
“范四郎和范家有仇?”
“阿妧总是这般聪明。”
大明宫上,皇帝终是压下咳嗽声,待他放下宽袖,复又抬眸时,脸色和双唇比之先前,白了几许。
谢芙娘上前。
“陛下,妾以为刑部已经查得十分清楚,大皇子为谋太子之位,教唆妾氏毒害嫡妃萤娘,实乃宠妾灭妻之典型!
大皇子是陛下之子,一言一行当为百姓表率,臣妇恳请陛下莫要徇私,依法严惩大皇子,以儆效尤!”
皇帝低眉,目光沉沉,他看着卿云牧的眼神,盈满失望。
“韩杜衡,按照大溱律,朕该怎么惩治大皇子?”
“父皇,儿臣冤枉——”此时的卿云牧,再没有半点得势的桀骜不驯,他扑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
朝上,诸臣眼观眼,鼻观鼻,哪怕是卿云牧亲信,也不敢再为他求情。
眼看韩杜衡拱手,要定卿云牧的罪,大理寺卿伍砚书忽然走到殿中央,声色微颤地言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尚有疑点。”
“哦?”
伍砚书深吸一口气,略定心神。
大殿下若被定罪,他必受牵连,是以,他心急如焚,可他越是心急,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直到早点,他登上马车,在车上发现一封没有署名
的密信。
“回陛下,据微臣所知,杀红颜是一味极其罕见的避子药,即便是在大溱的太医疗里,存量都极少。”
说着,伍砚书扭头,目光对上卿云牧:“敢问大殿下,杀红颜是您拿给花魁娘子的吗?”
“本殿连杀红颜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拿给她?”
“想来也是。”伍砚书颔首,转头问花魁,“杀红颜不是大殿下给你,那么,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杀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