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馆长坐在办公室舒适的宽大椅子上，看着站在对面的两个人。

他最烦的就是和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人交流。

他们是苦命人，自己也是啊，大家都是苦命人，为什么不能彼此放过？

这个时间他应该坐在小区门口的茶馆里喝茶，而不是还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接待这些莫名其妙的来宾。

虽然他热爱他的工作岗位。

“小王说你们有事找我，是馆里有什么问题吗？”

“馆长，我们看过了这两天的监控。”

穿着长风衣的男人把手机放在桌上，点击了播放。

大唐文物展厅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男人一直等他播放完，才又伸出手去，滑动了一下。

又是一段监控录像。

孙馆长看着两段监控录像播放完，面色变了变。

“馆长，为什么不同日期的录像会相同呢？陈某不懂，请您解惑。”

孙馆长闭了闭眼睛，打算开始胡说。

编个什么样的借口呢？监控坏了？还是安保人员失误？

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思路，他低头看了一眼，按了挂断。

“馆长不接电话吗？私人时间打进来的电话应该是朋友或者家人吧，最好还是不要随意挂断别人的电话，会让人担心的。”

穿着长风衣、自称陈某的男人话音好似关心，却带着拐弯抹角的试探。

孙馆长心中骂了一句“笑面虎”。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这些人有交集的原因之一，他们经常能从你某个轻微的表情变化里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揭穿你说过的谎言。

“我侄子的电话，不用管——”

男人笑了笑：“还是回个电话吧，您这个年纪，如果忽然联系不上，家里肯定是会担心的。我们耽误您的时间了，要不，我帮您解释？”

孙馆长摇了摇头，看着李竹那神经病一样的微信昵称“男高开车锒铛入狱”，心中默念：你小子最好不要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眼前这两位可不是吃素的。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向了响水滩……”

电话打通了。

长久的铃声过后，电话挂断。

孙馆长看着手机上的“对方反应”五个字心中松了一口气。

抬头，这儿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孙馆长叹了口气，一副自己也很为难的样子：“监控的确出了一点问题，有两个时段的录像因为网络问题没有及时上传到后台，但你知道，这东西是要留备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应对一轮查验，我们检查过所有文物，认为没有问题后，就找了别的日期同一时段的补上去，这是常规的、不可抗力的漏洞，我相信二位可以理解。”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回答道：“当然，可以理解。”

话罢，他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朝孙馆长稍微弯了弯腰：“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有机会的话，改天再见。”

孙馆长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是视线中，再次拨通了李竹的电话。

李竹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另一半在地上跪着。

“喂，馆长，文物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关展了？”

电话那头的孙馆长没有多说：“你要是还想看一眼可以现在来，过了今天可就不行喽。”

李竹明白了，女立俑包括采薇不在需要送往京城的范畴，今天开始应该就要被扔进仓库里了。

李竹顾不上自己手机那零星的电量，赶紧下楼，坐上了出租车。

这回进博物馆倒是畅通阻，就连门口的保安都目不斜视，没拦他一下，应该是孙馆长提前吩咐过了。

李竹径直朝着大唐文物展的展厅去，看见大厅中放着几个推车，还有些泡沫箱，只是负责搬运的人不知都去了哪里。

孙馆长站在展厅一角，正在观察一个惟妙惟肖的车马俑。

看见李竹进来，孙馆长往外走了两步。

“虽然有监控，但这里这么乱，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耳机：“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我听不见。”

话罢，他的视线又放回了那尊车马俑上，一副两耳不闻的模样。

李竹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试探着叫了两声，孙馆长没有回答。

他大步走向女立俑展台，小声叫到：“采薇，采薇。”

采薇小声回答：“我可以说话了吗？”

李竹“嗯”了一声：“我是来告诉你的，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接下来暂时会被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去，过段时间还会回到这里来，不用害怕。”

显然，采薇更在意的不是自己要被送到哪里去，而是李竹要去哪里。

“你要去哪儿，以后都没人和我说话了吗？”采薇有些沮丧。

李竹想了想，说道：“你等我一下。”

李竹转身，看向另一头戴着耳机沉溺在歌声里，还在微微摇摆着身体的孙馆长。

“馆长，馆长？”

孙馆长没有反应。

“馆长，你裤子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刮了，漏了个洞。”

孙馆长的手飞速摸向了自己的裤子，一秒钟都没耽搁。

李竹：“……”

就知道是这样。

孙馆长什么也没摸到，后知后觉看向李竹，神色有些尴尬。

“额……哈哈，刚好这首歌停下来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顿了顿，又问：“你相信吗？”

李竹微笑：“您说呢？”

孙馆长更加尴尬了。

李竹看向采薇：“这是孙馆长，他听不到你说话，但我会和他好好商量，会让他抽空给你讲讲故事什么的，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毕竟他偷听了我们说话，总要做点儿什么。”

采薇的心情这才有了一点回转，看向那边尴尬的白发老人：“馆长你好，我是采薇。”

李竹转身：“采薇在向你问好。”

孙馆长：“啊？啊？哦哦哦你好，采薇你好。”

李竹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采薇告过别，孙馆长把李竹送到了博物馆门口。

“我还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