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一开始就表现得还算正常,除了在女立俑展台停留得时间久了一点,和其他游客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孙馆长笑道:“你不是第一个。”
李竹震惊,又很快平复下来。
这也正常,这种奇怪的能力和遭遇,这世界上单自己一个才是不正常。
“以前办其他展会的时候,来过一个小姑娘,和你的状态差不多,然后她找到我,非得说展会里的一个青瓷盘不喜欢展会里的灯光,让我换一换。”
“你相信了?”李竹问道。
“当然不相信,然后这个小姑娘就把我儿子带着小三来参观,还在这里偷情的事告诉我了,说是那青瓷盘告诉他的,连时间和姿势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我儿子屁股上的痔。”
李竹:“……大可不必,家丑您还是自己留着回味吧。”
孙馆长:“所以你头一回站在那女立俑面前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李竹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孙馆长笑呵呵地:“放心吧,有我照顾着,合辙的下落我也会注意着,说实话,这些年我也找过,只是收效甚微,但采薇应该也等得起。”
这下,李竹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和孙馆长虽然只认识了这么几天,还是没摸准这人正经和不着调的分界线在哪里。
竟然有一点在面对自己的感觉,不过孙馆长显然比自己靠谱一些。
李竹清了清嗓子:“我头一回瞧见您,就有个问题想问。”
孙馆长也清清嗓子,他这些年指导了不少年轻学生,还真没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
李竹:“您这头发其实是染得吧?”
孙馆长:“……”
孙馆长崩溃,话音都有点哆嗦:“能……能看出来?”
他为了让自己和这满馆文物相配,显得有文化又仙风道骨,特地选了这个白色,对外一直声称是年纪大了自己长出来得。
李竹:“嗯,非常明显。”
孙馆长把痛苦面具戴上了。
李竹奈摇头,正要离开,刚迈出两步,又听见了身后孙馆长的声音:“最近小心一点。”
李竹没回头,朝身后挥了挥:“谢谢提醒,有缘再见。”
博物馆门口的一段路是禁止打车的,李竹加快步伐,走过拐角。
现在的天气有些凉,他出来的时候外套里头穿得还是白天那件衣服,这会儿有些冷了。
刚过拐角,李竹就看见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正倚靠在公交站牌下头,漫不经心得扫视着过往人群。
他的视线没做停留,伸手拦下了一辆空车。
蓝色的出租车应声而停,李竹正要钻进去,却忽然被人抓住了小臂。
他回头看,正是方才看见的那两位穿着制服的男人。
“有事?”
李竹隐约猜到了什么,觉得有些麻烦。
就在这时,旁边一对情侣飞快钻进了李竹刚刚拦下的出租车,只留给了他一个渐行渐远的情的车屁股。
李竹:“……”
他叹了口气,走到公交站牌边上,坐在长椅上,这才观察起这将自己叫住的人来。
这两人站在前头的那个黑色的制服被改成了长风衣,里头穿了件同色的衬衫和西裤,主打的就是一个从头黑到尾。
金色的纽扣、手腕上的金色手表、胸前口袋里露出的金色怀表链,成了这身衣服上唯一的点缀。
这人嘴唇很薄,鼻梁高挑,上头架着一副半包围结构的金边眼镜,很有几分斯文,又被那几乎成了青皮的寸头打破了。
李竹看向这人的眼睛,他正笑着,眉眼弯弯,里头的东西李竹认得,他称呼这东西为友善的虚伪。
他又看向后头那人。
那人看着倒是中规中矩,李竹猜测,这应该才是那制服原本的样子,干净利落。
李竹眉头拧了拧,那这制服是怎么爆改成长风衣的?
他的视线在这人身上又扫了一圈,才觉得也不大正常。
这人穿得倒是很正经,只是从头到脚戴满了各种装饰品。
从头顶难得一见的高礼帽到颈间的珍珠项链,从民族风的耳坠子到手指上的古玉扳指,非要形容一下的话,李竹那张没什么文化的嘴只能说出不伦不类这一个成语来。
“敝姓陈,陈休。”
说话文邹邹的,把那自带的虚伪气质又增添了几分。
李竹:“朋友,有事说事?”
陈休笑了笑:“你对我们好像有什么误会?”
李竹语:“大哥,我刚打上的车被人抢了。”
他扯了扯自己略显单薄的外套,又指了指陈休身上的长风衣。
“现在是晚上,你知道现在多少度吗,你没感受到今天降温吗?”
陈休:“那可真是遗憾。”
李竹翻了个白眼,你遗憾个锤子,你应该感到抱歉!
陈休身后的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陈休:“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李竹:“你们要拐卖我这个可怜又助的外乡人吗?”
陈休笑得好似完全没听到他话里话外的抗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道:“我看那里不,请。”
李竹提了提自己的书包带子,走在陈休身旁,宛如一个生长过于旺盛的小学生。
咖啡厅里,对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猜测你身上应该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所以来问一问。”
李竹装傻充愣:“什么事情?”
陈休抿了一口咖啡,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这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你到深城也有几天了,怎么样,喜欢这个地方吗?”陈休问道。
李竹丈二摸不着头脑:“还行吧,现代化都市,景色也不,怎么了?”
陈休摇摇头:“那是表面上的东西,你不应该只看见了这些吧。”
李竹“……?”
陈休:“论是多么美好的风景,最吸引的人的也不过是他的表面,而这内里,却都是肮脏的,藏污纳垢。”
李竹更加迷茫了:“你在说什么呀老铁,我是卷进了什么帮派斗争吗?你们是黑手党?咱们现在是和谐社会,可不兴那个啊!”
陈休见过嘴硬的人,但是没见过这种嘴硬的同时还这么嘴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