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这是李竹的第一直觉。
“我勒个娘,怎么还有人在这种地方搞这些玩意儿啊?”
李竹:……好吧,没什么不一样。
李竹看向万飞口中的“这些玩意儿”。
铁盆有些旧了,但洗刷的很干净,里头放着苹果、香蕉、柑橘、凤梨和柚子。
铁盆旁边,是两个小巧的透明酒杯,李竹蹲下身闻了闻,有些呛人。
很显然,有人在这纪念碑下头,祭拜先人。
“你们在看什么?”
聂蔚锋拧着眉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先前就对十三处有所耳闻,也曾在别的地方匆匆见过一面,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
确实和传闻中一样,有点奇怪,还有点邪乎。
万飞经历多了这种场面,随口应付道:“哦哦,没什么,我们做个法事就行了。”
聂蔚锋:“……”
李竹伸手,从铁盆中拿起一个苹果来。
“我能吃吗?”
万飞摇头,话音中有点可惜的意思:“不能,没味道,还会拉肚子。”
李竹:“你吃过?”
万飞:“没有,但我看别人吃过。”
聂蔚锋:“……”
李竹正要把苹果放回铁盆里,就听见一声咆哮。
“别动!”
他吓了一跳,苹果咕噜咕噜转着圈,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这一声实在是震耳欲聋,就连聂蔚锋都好像察觉到什么一般,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之前离得远,李竹只能看出是个老乞丐,现在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的衣着和模样。
如果,他还算是一个人的话。
身上的长袖又脏又旧,打了好几个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牛仔裤像是女式的,套在了瘦弱的身体上,还缺了半条裤腿。
落在地上的苹果被捡了起来,在袖子上蹭了蹭。
“你们干什么?”
万飞:“大爷,你怎么在这儿摆上了。”
“哦,我就是临走之前过来参拜一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把参拜两个字用在纪念碑上了,作为京城的著名景点,大家都是来这里参观的。
李竹看着自己脚下的祭品,参拜还要带这些东西?
万飞走到李竹身边,低声道:“他的灵体已经非常不稳定,很快就要消散了,没有什么威胁。”
人死亡之后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吗?
李竹沉默了一会儿,在铁盆边上坐了下来。
“您老姓什么,多大年纪了?”李竹问。
“我?姓冯,快八十了。”
八十岁,按照现在老人的平均年龄,说喜丧稍微有点勉强。
“您从哪儿来,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冯大爷精神看着还不,心情看着也不。
“南边,山上,小地方,我呀,一路走过来的,头一回来这大京城,真大呀,楼也高。”
“您怎么想着到这儿来呢?”
冯大爷抬头看着纪念碑,也许是因为他的气力快要耗尽了,所以此时看这纪念碑愈发高大。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李竹:“能和我说说吗?什么样的问题?”
冯大爷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憨厚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来问问,我能不能来。”
李竹被这句话绕懵了。
万飞小声说道:“这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但凡是作过恶的灵,都到不了这里儿,更别说接触到纪念碑了。”
李竹明白了。
“您是想看您有没有做过恶,算不算恶人?”
冯大爷点了点头。
“可是做没做过恶自己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冯大爷看他一眼:“有的人是生来就带着恶的。”
李竹没文化,但会背一点三字经,不是很赞同这种论调。
“您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了,都没了。”
那和自己也差不离,只是这人实在奇怪,李竹心中忍不住地起了好奇心,犹豫着如何发问。
万飞却没那么多想法。
“什么生来就带着罪,哪儿有这么说的,就算是杀人犯的儿子,也只是倒霉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没有缘故说自己带着恶的道理。”
冯大爷坐下,靠在纪念碑上。
“那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道理,你们上过学,有文化的,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说恶人的,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当然就是喽。”
“从小到大,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冯大爷叹了一口气。
“我都是要走的人了,和你们说说倒也没什么。”
“我出生的那年啊,乱得狠,你们知道小鬼子到处抓人吧,你们年纪小,不见得能懂。”
李竹郑重道:“我们懂,这些我们都知道,您说。”
“那时候啊,世道是真的乱,鬼子什么都杀,什么都抢,你说那样的小山沟沟,他们也能找到,抢年轻的女娃,再把人家一家人都杀喽。”
“我娘那时候十几岁,跟着家里人躲在地窖里,就因为半夜偷偷爬出去救自家养的狗,被人抓了个正着。”
“小女娃子被抓住,能有什么活路啊,被拉到鬼子的帐子里头去,那就是受不完的苦,受不了直接一头撞死的数不清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