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与朱丹臣等人拜别后,带着阿紫与函谷七友向少林出发,可途中王语嫣的离去,让段誉着实担忧王语嫣的安危,以至于他成天魂不守舍,即便入夜以后,午夜时分,段誉也唉声叹气,悔恨于心。
阿紫在他身边,论如何继续逗趣于他,段誉也只道阿紫是有求于己的表现,之所以会表露亲昵,也不过是阿紫在邪派之中近墨者黑,一时没能改邪归正。正当阿紫不断与段誉纠缠之时,一旁的苟读得到一飞鸽传书,他展开卷纸查看,对段誉道:“段皇爷,是大理的飞鸽传书,此书内容乃是恭喜大理国主段誉与高湄皇后将于下月举行的婚礼。”
听得苟读一言,颇为诧异。段誉此刻不愿与阿紫过多纠缠,实是怕语嫣半路回来,再生误会,因而只想与她保持距离,以免自己受她影响,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那飞鸽传书上的内容,对于段誉来说,可是大大的救星。
段誉又惊又喜道:“下月的婚礼,这是高泰明订的吗?如今大理面对蒲甘与交趾联军的进犯,实是燃眉之急。苟先生,依你之见,这高相国此举何深意?”
苟读道:“高相国先前也曾为大理国主,如今虽还政于段氏,此举定是为了鼓动高段两家之团结,以应对大理所面对的兵凶战危。其实,即便段皇爷本人并不身在大理,想必令妹木姑娘,也能替段皇爷处理妥当此事。”苟读想起当年木婉清假扮段誉去西夏应试驸马一事,便旧事重提以安段誉之心。
段誉此刻也认同高家此举,料想高氏一片赤诚,与段家联姻不仅利于大理,更利于天下。心中却又隐隐感觉让那木婉清继续假扮自己成婚,在大理坐镇,对抗境外之敌之事多有不妥,再加之王语嫣与自己心存芥蒂且下落不明,心中颇为烦闷。
阿紫见段誉与苟读要聊军国大事以及段誉的婚礼,顿时没了逗趣段誉的兴致。阿紫对很多事物都是图一时娱乐,新鲜劲好多时候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阿紫虽然还没忘记复活姐夫萧峰之事,但那游坦之却差不多快要被阿紫抛诸脑后了。
由于段誉与苟读夜聊国事,阿紫没了逗趣对象,一时之间心中烦闷,又因最近所遇到的事情太多,顿感头胀,小腹忽有一阵便意。她凑到段誉耳边,小声告知自己要离队解手,段誉见她与自己如此亲近,不由得害羞点头答应。阿紫向一旁的树林走去,她自认隐蔽,本打算边解手边再想想下一步打算,想着自己将如何在那即将召开的珍珑棋局大会上一展拳脚。谁知在她解手到一半时,她被一阵阵男子的哀嚎声所惊扰,阿紫吓道:“谁,哪来的小贼?别以为本姑奶奶还没完事就不能对付你这小贼了!”
那哀嚎声持续不断,阿紫听出这阵哀嚎声来源似是来自慕容复,她整理衣衫后,运劲施展轻功,向着周围撒出毒粉,再通过毒粉得以察觉到周围的内力气息变化,也就不难找到慕容复具体所在的位置。
阿紫寻到慕容复时,只见慕容复背对着自己,正在盘坐运功,阿紫喜道:“王语嫣要保你,如今她已经被我气走,杀母之仇不可忘,你的小命,今日就由我阿紫亲手了结吧!”
阿紫登时飞跃至慕容复面前,转头凝视他的模样,心中忽地一动,想起那日初见慕容复时,只觉他人生得好生俊雅,如此人品,可从来没见过。
当时她缩在一个角落,却是不断望向慕容复。
阿紫眼见慕容复与丁春秋交手,星宿派同门被那慕容复高超的武功打得落花流水,慕容复虽被师父丁春秋给擒住,但他身形灵动,神态飘逸,似乎绝不将师父丁春秋放在心上,慕容复气定神闲,临危不惧的气度,让阿紫看得直出神。
她记得当时师父丁春秋一把将自己也抓了起来,心下十分紧张,丁春秋沉声道:“怎么样?星宿老仙算不算得扬威中原?”她一听这话,为慕容复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应道:“自然是!慕容小子做了师父您老人家的活兵刃,他自己还不知道,居然还沾沾自喜。”
慕容复当时还故意调戏自己,只见他微转身子,手臂挥动,将黏在他手上的十余人一齐转动,向阿紫撞了过来。阿紫不禁大惊,连忙跃开。
慕容复微微一笑,手臂再挥,连在一起的十来个人,又向阿紫撞来。阿紫闭目待毙,却听得慕容复忍俊不禁,放声大笑。那人串最前面一名的星宿弟子陡地打横跌出,撞向另一名星宿弟子。
阿紫死里逃生,只见慕容复面露微笑,道:“小姑娘,你说得好啊!”阿紫惊魂甫定,知道慕容复并伤害自己之意,向那慕容复吐了吐舌头,也不禁对他嫣然一笑。丁春秋看在眼中,心生嫉妒,怒火又燃,厉声道:“阿紫,慕容小子为什么不伤你?”阿紫心中一凛,已知丁春秋有疑她之意,一时又想这慕容公子定是对自己颇有好感。想到此处却也忘神,忘记应答师父丁春秋。丁春秋见阿紫脸上泛起少女笑容,陶醉其中,心下更气。又见这慕容复望着阿紫的眼神犹若星辰,两人相视而笑良久,丁春秋气道:“你二人少在那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丁春秋忽地冷笑道:“你在我身边能博我欢心,我不会取你性命的。”
阿紫忙道:“多谢师父。”丁春秋冷道:“你且慢欢喜……我留着你,却不让你看到物事,免你再对师门三心两意,你可服吗?”只见丁春秋的衣袖突然疾扬而起,袖角如剑,向阿紫的面门拂了过去。他出手奇快,慕容复见丁春秋扬袖,向阿紫的面上拂去,已知他不怀好意。他虽知阿紫也是星宿门下,但慕容复见阿紫清丽绝俗,和他人不同,慕容复对她也十分怜惜,立刻震出桌上长筷出手相救。
阿紫想到此处,对慕容复心生感激,当时若不是慕容复出手相救,自己的双眼早就被师父丁春秋废去,想来也算是大恩人,再加之她见慕容复的模样如此英俊,一表人才,她实在是不忍心对她心目中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慕容公子痛下杀手。
阿紫看着慕容复,狡黠得说道:“此时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只是如今这么轻易的送到我面前交由我处置,这也太便宜你了,若要是把你又变成铁头人又未免过于趣。”
阿紫见到慕容复竟如此轻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下生疑,一时也尚未想好如何处理慕容复,只上下打量着双目紧闭、运功盘坐的慕容复,陷入沉思。
而慕容复此刻虽是盘腿运功疗伤,意识却也未曾昏迷,料想阿紫是不怀好意,便暗暗运功,若是这阿紫对自己真有所歹意,也可以罡气护体,慕容复又料想段誉定在这附近,且那阿紫又是女流之辈,生得也讨他欢喜,他对阿紫也是心生爱怜。若是真将阿紫打伤,一来那段誉指不定想要将自己抓回身边医治,他也只能继续装病蒙混过关,如此度日,二来他自己也会为阿紫受伤而感到心痛怜惜,因而不忍真伤于她。
慕容复道:“阿紫姑娘不必为难,若要此刻杀我,那小镜湖的珍珑棋局之局,只怕未必能解。”
阿紫见慕容复并未昏迷,于是便警惕起来,抽出袖中毒镖对着慕容复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杀母之仇不可不报,慕容复你拿命来吧!”阿紫便将数枚毒镖飞向慕容复后背,慕容复后背所形成的形罡气形成的斗转星移本可反弹将阿紫杀伤,但慕容复却以罡气将阿紫的毒镖悉数转至一旁的大树之上,道:“阿紫姑娘何必如此心急,一子入魔之局之由来,乃是姑娘之功。”
阿紫道:“慕容复,姑娘纵然杀不了你,那总有能杀你的人,我哥哥段誉就在附近,量你也不敢伤我!”
慕容复继续道:“姑娘执白以壮黑,倘若姑娘执黑,是否又能壮白呢?”
阿紫只道这慕容复疯症未愈,也难得跟这疯子一般见识,只觉他有些疯言疯语,不想过多理会,打算走出小树林寻找段誉抓回慕容复医治,便对慕容复喊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哥哥过来治治你这疯病!”
慕容复便道:“当日我曾与你师父丁春秋私下里交过手,虽然后来我不在场,你又被你师父丁春秋废了双眼,但好歹我也在你被废双眼之前救过你一回,那时候你师父丁春秋不想你总是双眼盯着我这外人,早已起了挖你双眼之意。可惜我未能一直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唉……”
慕容复言及于此,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阿紫见他言辞恳切,明白慕容复似对自己有情,当下颇为动容。
阿紫一怔,道:“……护我周全?……你是想要问我讨什么人情吗?”
慕容复正色道:“我想和阿紫姑娘做一笔交易。”
阿紫道:“放屁,杀母之仇何以交易!”
慕容复道:“姑娘就不想知道为何会被阮星竹送往星宿派吗?”
阿紫道:“那是因为……”阿紫忽然想到自己是段正淳私生女的缘故,心中一阵心酸,这段正淳作为大理皇太弟,本可要成为大理储君,却因为了顾及自身形象与大理国民的希望,甘愿将女儿外送,但自己确实也不知道因何就会流落到星宿派。阿紫想到此处,便对慕容复道:“难不成你想说是我母亲为了我爹爹的前途着想才将我外送他人的?但怎么进入到了星宿派,这我还真不清楚……就算阮星竹将我送给星宿派,那我姐姐阿朱又是怎么进入你们慕容家的呢?”
慕容复道:“很不巧,这个原因,我们慕容家还真的知道!”
阿紫道:“此话何意?!”
慕容复道:“你可知李青萝为何要杀阮星竹与段正淳的其他女人?”
阿紫道:“难道不是你慕容复所挑拨造成的?”
慕容复道:“阿紫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早在我出生之前,她们就已经结仇了。李青萝和阮星竹本都是我族慕容夫人所收的女弟子,她们本为同门师姐妹,在燕子坞一同学艺,可却因段正淳的出现,使得二人渐行渐远,以至于多次比武较劲大打出手。你母亲阮星竹在燕子坞为段正淳生下一对双胞胎后,李青萝因嫉恨你母亲阮星竹,于是将你带回到曼陀山庄,李青萝本意图将你杀死在襁褓之中,后因丁春秋造访曼陀山庄发现你生得灵动可爱,又转将你带回星宿派,而阿朱则留在燕子坞得到慕容夫人的庇护。”
阿紫道:“那位慕容夫人又是何人?”
慕容复道:“是本族中一位特别的长老,但是对于那位慕容夫人,即便是我父亲慕容博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情况。”
阿紫道:“这和我的杀母之仇又有何关联,我母亲还不是死在你的剑下?”
慕容复道:“没,阿紫姑娘的母亲阮星竹确实是死于我的剑下,这点不假,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一件事。”
阿紫道:“那又是什么事?”
慕容复道:“我知道阿紫姑娘已经将语嫣给气走,使得语嫣与段誉分别,阿紫姑娘想跟你哥哥段誉交好。他并不是你的亲哥哥,他是段延庆的儿子。”
阿紫惊道:“你……你又怎么知道?”
慕容复道:“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始终是包不住火。如果阿紫姑娘想要和你的段郎双宿双飞的话,那么你还希望这王语嫣回到段誉身边吗?”
阿紫仔细思索道慕容复的话,确实自己久在邪派之中,行为确实邪性得很,但这段誉并非自己亲生哥哥虽然也略有耳闻,却不曾证实过,如今慕容复是当年现场的见证者,想必此言不虚,阿紫此刻又对段誉开始想入非非。
阿紫听着慕容复头头是道,于是问道:“如今你也已经恢复疯症,那么你又是作何打算?”
慕容复道:“在下已经做好了打算。”于是慕容复说罢运功将自身上衣爆去,并且再度运功卷起几片残木树片,乍看之下,颇像一张树皮面具,转身对阿紫答道:“听闻姑娘身边的那位面具人与姑娘走散,不如就由在下给姑娘充当一回面具人如何?”
阿紫畏惧慕容复的武功,却也没奈何,如今这慕容复竟然不打算逃跑,反而要主动靠近段誉,阿紫又有何理由拒绝?阿紫答道:“你想当面具人就当面具人啊,你也不看我答不答应呢?唉,算了算了,既然你面具都已经做好了,也就不勉强你了。”
慕容复道:“多谢阿紫姑娘应允,那么在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复得意地回道。
阿紫从树林走出,寻到段誉等大队人马时,对着段誉与苟读等人道:“方才在树林中,竟然遇到了我那迷路的随从游坦之,你看他浑身是泥,真是臭死了,我先带他去附近有水的地方洗漱洗漱,待去得少林寺多一个人也多出一份力呢!”
段誉看着这面具人,其气息与先前的游坦之全然不同,但因游坦之修炼也是邪派功夫,又被阿紫说成得到上古派玄机子相救,所以心下并不起疑。他想这游坦之毕竟也是跟着阿紫共患难过,也正好有了游坦之对阿紫的纠缠,使得阿紫不对自己纠缠,这游坦之来的时机正好,可是给自己解了大围,拱手道:“游兄弟,之前造访聚贤庄,尚未拜访主人,我等实在过意不去,此去少林凶险,段某能得游兄相助,实乃万幸。”
面具人则默默答道:“好说,好说。”
于是众人一路前行,终于来到少室山前,众人眼见灵鹫宫星宿派大批帮众全数跟进,并且与丐帮、五台山等弟子相互对峙,期间少林玄生组织少林罗汉阵带头与灵鹫宫众人出面道:“各位灵鹫宫弟子、星宿派弟子与海外一百零八岛洞主,各位请留步,因时下局面正直宋夏纷争,各位灵鹫宫势力弟子暂且避嫌。”
玄生带头阻止灵鹫宫弟子靠近,实乃为了避免宋夏两国纷争再起,以至于行此避嫌之举。
阿紫拉着段誉上前道:“玄生大师,当年就是你跟玄慈方丈阻止我姐夫和我姐姐去见智清大师查探身世吧?怎么,如今你看本姑娘算是何门何派之人,又是哪国哪姓之人呢?”
玄生见这阿紫拉着段誉有恃恐,随即答道:“阿紫姑娘虽是大辽公主,如今认宗段氏,亦是大理郡主,更是星宿派掌门师姐,如今星宿派虽已归顺于灵鹫宫,却不知阿紫姑娘如今是否还能号令这星宿派?”
玄生心知阿紫有意刁难自己,便主动将星宿派掌门争夺的问题抛出,以坐山观虎斗,星宿派门人狮吼摩云子与摘星子、追风子与天狼子都在跟前,也都问道:“阿紫大师姐、阿紫公主、阿紫郡主,那丁老怪既然都已经败在虚竹先生之手,哪怕,哪怕您金枝玉叶,贵为辽国与大理的皇亲国戚,可现如今西夏兵锋正盛,您也耍不了什么威风。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这个风头了。只要虚竹先生进入少林未曾出来,咱们都得守在身边感受虚竹先生的日月之光以滋润身心哪!”
阿紫不愿搭理这群马屁精,喊道:“游坦上前!”,面具人游坦之立马飞身到阿紫身后,一言不发盯着摘星子,摩云子众人。阿紫问道:“你怎么看?”
面具人游坦之道:“既然阿紫姑娘要我来说,那么这少林我们也是要进去的,只怕段皇兄和虚竹先生作为结义兄弟,怕是更好说话吧?”
此时段誉才问玄生道:“玄生大师,如今宋夏之争,灵鹫宫弟子难以入寺,那么我二哥究竟是以宋人身份入寺还是何种身份入寺?”
玄生则道:“虚竹先生幼年虽在本寺生长,还俗后自为宋人,如今入赘西夏国中,又当以西夏使者身份入寺以论国事。”
段誉则道:“我大理亦是崇佛之国,若我要入寺,可否以大理使者入寺以论国事?”
玄生则道:“大理国主亲临本寺,自是可以,只是大理国主打算带上几位随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