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像二妹,总想些异想天开的好事儿。
而三姑姑和五姑姑跟大姑姑的心思都差不多,虽说是来参加侄女儿的过定礼的,她们脸上却都不怎么精神喜气的样子。
五姑姑还拉着三姑姑在一边嘀咕,“这个小蓉也太轻狂了,看那显摆样儿,等哪天被人嫌了弄个离婚收场那可就好看了。”
三姑姑同样冷哼,“裴家是好攀的吗?可有她哭的一天。”
两人站在过道靠门边,正嘀咕地热闹,却被后面一声威严的咳嗽声惊得一抖。
回头看见来人,两人齐笑道:“老四爷,您老来了,快屋里坐,今天可要麻烦您了。”
老四爷在沈家村年辈最长,一向得人尊重,而他对小辈儿也向来和蔼,但现在却黑着脸怒道:“瞅瞅你们两个,有点做姑姑的样子么?侄女儿的婚事今天就要过定,你们两个竟然在背后说那么些不吉利的话?”
爷爷见到这边老四爷发怒,很快地就走了过来,待听完老四爷的话,他便对两个女儿道:“你们要是看不得小蓉好,那现在都回家去,这里不用你们帮忙待客。”
这么些年,他也算是看清这些女儿了。
三姑姑正要说回就回,她的儿子就急忙过来拦住了,同时笑着对爷爷道:“姥爷,我妈她是无心的。小蓉妹妹大喜的日子,我们家怎么能不来个人?”
三姑姑想起儿子在家说的话,明白小蓉跟裴家的事成了,他们也能沾些光,谁让儿子工作的那家大超市就是裴家的?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不愉快立即收得干干净净,那笑容更是说来就来。
五姑姑抱着同样的心思,因此向爷爷说了几句好话,就急着帮忙去了。
老四爷叹了口气,看了眼论辈分还喊他一声叔的沈自业,边朝院子里走边说道:“席面也别按着人家那大地方的来,免得被人说东施效颦招笑话。只把咱们沈家村的特色菜各来几样,鸡鸭鱼肉弄齐全就成了。不过酒可得讲究着,让望之去县里搬两箱醇正五粮液,再加上咱们村的特产桃花酿吧。对了,你们家的桃花酿够用不?”
爷爷满面笑容道:“我家里在小蓉和小彤还小的时候为这她们过定这一天,可是酿了五六十坛的桃花酿呢。都在后院几株大桃树下埋着,刚才我还说让望之找几个小子过去把酒起出来呢。”
“名酒也得弄两箱,要不然不好看。”老四爷背着手和爷爷一起朝后院走,“你们家要是钱不凑手,去我那里拿点儿。”
沈爸忙上前道,“老四爷,我们家不差钱,现在小蓉也能挣几个钱,买几箱酒的钱还是有的。”
他多想就说别说两箱名酒了,就是一屋子咱也能拉过来。
见沈爸如今这副以大女儿为荣的样子,老四爷虽不明就里,但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后院里,望之已经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子在热火朝天地挖酒了。
沈爸也不好在指派儿子去县里买酒,便转身叫上了七妹父,开上希彤的车去了县里。
老四爷蹲下身,拍开一个酒坛上的泥封,顿时一阵携带着清淡桃花香的浓郁酒香便扑鼻而来。
老四爷不由赞了一声好,低头再看,那酒坛里的桃花酿已呈粘稠均匀的半糊状,隐隐地还泛着一层盈盈粉的光泽。
“自业啊,你爹的桃花酿手艺你可真是学了个十成十,这么好的桃花酒,就是我那老大哥恐怕也酿不出来。”他啧啧赞叹,末了喊一个小子去拿木勺,要尝一尝味。
小子正挖地满头大汗,听了老四爷的吩咐也不迟疑,放下铁锨就朝前院跑去。
希蓉家的前后院是用几株桃树分开的,并没有什么正式的门。
小子刚撞出桃树中间的一溜儿空地,就迎面看到了希蓉,他人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小蓉姐,你今天怎么打扮这么漂亮?”
希蓉只是笑了笑,说了句辛苦了,便继续朝后院走去。
小子看到希蓉手中正拿着木勺子,就又拐了回去,笑嘻嘻道:“小蓉姐,你怎么知道老四爷要木勺子呢?”
希蓉说道:“奶奶让我送来的,说是后院的酒起出来,肯定会有人想要尝一尝的。”
“二奶奶可真是料事如神”,小子挠了挠后脑勺,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道:“小蓉姐,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希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确实不认识。以前她不是在外面上学,就是放假后待在家里看书,只除了门左右住着近的人家还能认全,远一些的就不怎么知道了。
更何况,这些年轻的男孩子又都是望之的朋友。
“不会吧”,小子夸张地哭丧着脸,“我叫沈豪,家里就住在村西头。小蓉姐你小的时候还跟我姐一起玩过呢,你不会也不记得我姐了吧?”
他这么一说,希蓉倒是有了些记忆。自己一开始上学前班的时候,好像是经常去村西头找一个叫茉莉的一起去学校。
“你姐是不是叫茉莉?”她问道。
“是啊,我二姐叫茉莉。”沈豪惊喜地道,“我二姐还说待会儿要来看你们家的新女婿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正挖酒的一群人旁,爷爷听见了沈豪的话,笑呵呵地接道:“都来玩,叫你大姐也来。”
“哎,知道了二爷爷。”沈豪应着就又捡起铁锹撅起土来。
希蓉把木勺递给了正目露垂涎地守着一坛桃花酿的老四爷,然后问爷爷道:“沈豪的二姐都是和我一般大的,那他的大姐不是早就该结婚了?”
沈家村的孩子们就算是上学的,一般也都在二十五六的时候定住了人家。
爷爷惬意地抽了口旱烟,“金兰就嫁在了咱们北边的丘村,抬抬步子就到。”说着就磕了磕旱烟,也蹲过去尝酒了。
希蓉也跟过去看,待看到木勺中淡粉粘稠的桃花酿时,她吃惊的同时也有尝一口的欲望,那颜色真是喜人。
“你这桃花酿的手艺不传下来,倒是有点可惜了。”老四爷只略略尝了两口,就把木勺交给了沈自业,他今天可是来帮着待客的,不能客人没来他倒先醉了。
爷爷尝过,点头,才接着老四爷的话道:“四叔,我倒是想传,可咱家国强根本不是这个料,望之倒是还通些,可他也上大学去了,还学得是什么计算机,跟我这个桃花酿可不沾边。”
老四爷感叹一声,“留个方子下来也好。”
爷爷也说道:“方子我早写起来放下了,不过手艺这东西,光靠一张方子是不行的。”
一直默默听着的希蓉此时开口道:“爷爷,那不如就让望之跟您学吧。他有现代技术,以后说不定还能把咱家的桃花酿买到全国各地去呢。再说了,以后毕了业去公司上班,说到底不还是人家的工人?”
爷爷看向大孙女儿,心思也活动了起来,最终只是道:“晚上没人了我跟望之说说。”
随着日头的升高,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沈家帮忙。
洗菜妇人的笑闹声,来往跑着摔炮的孩子们,给沈家院子里更添了一层热闹的氛围。
而沈家外面,也三三两两聚起了等着看看被传成了十品人物的希蓉家的女婿。
人还没影儿,他们就看着热闹的沈家院子议论个不停。
酸话热闹话应有尽有。
也幸亏是沈家出来一个十几米的胡同就是宽敞的大路,要不然就被站的没人走路的地方了。
裴家一行人六点多就上了飞机,而礼品则是早在凌晨三点多就由裴二以下七八个保镖带队出发了。
飞机停在I市时,裴二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车辆。
礼品装在三辆黑色商务车上,另有七辆加长轿车供裴家众人乘坐,车队前后又安排了两辆车型结实稳重的黑色轿车护卫。
虽说车型杂了一些,但颜色统一,看起来也不堕气势。
裴缙看到裴二的安排,满意点头。
若是裴二知道了家主的想法,恐怕会直接掉了下巴。
车型杂也是缺点吗?
Y国皇家加长车没有反应不灵机型笨重的缺点,一辆辆黑色轿车即使行驶在普通公路上,也快速平稳流畅好似行云。
一路上凡是看见这行气派十足的车队的人,莫不惊叹艳羡地眼随着看出好远。
将近一个小时,车队终于开进了沈家村村口。
被老妈派出来观望的沈忱正和一群小伙伴摔炮摔得起劲儿,一转眼看到一长串车子,顿时就睁大了眼睛,然后便一溜烟儿跑回了村子里。
开车在最前面的裴七进了村庄就放缓了车速,待看到一群小孩子飞奔着在前面跑时,更是打紧了精神。
沈忱还没跑到沈家院子里,就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了,裴家的人来了。”
顿时,沈家正热闹忙碌的人闻声而动,早就等着看沈家新女婿人品的人也都躁动起来,各个引颈而望。
桃花酿起出了三十坛,老四爷正和爷爷在后院几株桃树下闲话,当听到小娃子这一声喊,两人急忙拍了拍衣裳,准备去迎接亲家。
余光看到希蓉还在那里扫酒坛上的土,爷爷忙喊了声,“小蓉,快走,你得跟我们一起去门口接着,不然不好看。”
希蓉丢下小扫把,点头跟去。
望之和一群小子这时正坐在桃树下喝水歇息,听说人来了,也都一个个地从地上爬起来,捞起外套穿上,拍打拍打就嘻嘻哈哈地跟了过去。
当依着导航把车渐渐开进沈家村里,裴七看着那大路两旁站满的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些乡村里的人,就是热情。”中间的车里,裴缙的二婶笑着说了句,她旁边的一个妯娌听了,神态高傲地撇了撇嘴,轻声道:“一群土包子。”
裴二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别人想找死,她犯不着拦着。
尽管路两边沾满了人,裴缙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两位老人跟前的希蓉。
日光清爽,将她的容颜照得更加透明,额角的蝉鬓让她的美丽多了几分惑人的感觉,然而当她看向这边轻轻一笑时,又变得透明轻灵起来。
裴缙呆了一瞬,心口却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好像,他曾经千百次的在人群中注视她的笑容,曾经经历过千万年的思念蚀骨煎熬。
脑中一白,他已拉开车门迈了下去。
裴喻注意到儿子的异样,伸手想去拉,却是拉都没拉住。
同在一辆车里的裴绅笑道:“伯父,看来您还得帮堂弟快点准备结婚事宜了。”同时也看向车窗外,想看看未来弟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也幸好这是在村子里,两边人多,车行得很缓,裴缙长腿一迈,就稳稳地继续向前行走了。
见到家主已经下车,前面开车的人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裴喻赶紧打开车门,省得让这个性急的儿子丢人。裴绅以及裴二叔也都紧跟着下了车来。
俊美高雅的裴家公子,一下子就下来五六个,看得四周的小媳妇大姑娘们惊叫连连。
而老四爷和爷爷看到那个突然下车就朝他们走来的年轻人,一时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说辈分儿根本不用他们迎,但人却是第一次正式上门的新女婿。
不过也没用爷爷两人纠结太久,只见这个年轻人直直地过来就握住了旁边小蓉的手。
小辈儿招待小辈儿,正好,爷爷心中暗想,随即就看到了一行明显是年轻人家里的长辈疾行而来,连忙摆出笑容上前接住。
“亲家吧?你好你好。”爷爷跟裴喻握了握手,连连说道。
老四爷也在一旁和裴家其他男客寒暄。
“蓉蓉,你今天真美。”裴缙完全不管外界的喧嚣,低头就在希蓉的耳边说道。
后面站着的一群小子看见,顿时就道声喊道:“姐夫,跟我们小蓉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糖呢,我们等着吃糖呢?”
小子们喊得正热闹,就见两个黑西装大步过来,那气势让他们一下子都蔫了下来。
沈望之颇感丢脸地抚额,一个个儿的也太没骨气了。
他正要上前请人家里坐,毕竟上门都是客嘛,就见曾见过的裴二从手中的黑色皮包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两大包糖,“各位先生请吃吧。”
一群小子顿时又笑得前仰后合,他们一来第一次见这么分喜糖的,二来也是第一次被人叫先生,都感觉有意思地不行。
沈望之虽然也不怎么喜欢裴家的这些保镖,但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好看他们被伙伴嘲笑,于是立即上前接过大糖包,掏出一把把地就往伙伴们身上砸。
门前顿时笑闹成了一团。
裴家的保镖们却是依旧很尽责地在人群中分糖,几乎每三五人就给一大包,弄得沈家村人又惊又好笑,更是频频称赞:“你们这糖可比人家结婚时分的都够意思。”
裴二几个心中也觉好笑,他们裴家家主结婚时谁还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