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又是谁?这声音的主人似乎与身体的原主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陈怡怀着疑惑,挪动双腿,依言在桌边坐下。
妇人听到了响动放下心来,松一口气:“娘娘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天启三十一年,你才六岁,还是窝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年纪…”妇人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宠溺,陷入了回忆当中。
“家里虽不是富户,但也衣食无忧,我和你爹只得你这么一个孩子,他还说等你到了七岁要给你请女先生,你当时乐坏了…”
“…不想你爹交友不慎,迷上了赌馆。我哭过,闹过,劝过,求过,都无济于事。本来家里还有些家底,这么一折腾,就所剩无几了。…”
“亲戚朋友都被借了个遍,他筹不到银两赌钱,在外面喝了酒回到家便对我拳脚相加,又打又骂。娘怕吓到你,所以每次你爹快回来前,就把你锁在屋里。”屏风那边传出破碎的哭音,仿佛在极力的压抑着恐惧和悲伤。
“…可是到后来他连你也…你还那么小…娘看着你满身的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惨痛的回忆让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陈怡再抑不住此时的震惊,猛的站了起来。因受力过猛,身后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天!这屋里的人,这虚弱的声音,竟是陈绮的母亲!
床上的人听得动静,以为陈怡又要像先前那次一样甩袖离开,挣扎道:“绮儿,娘,不,老奴,真的没有想到后来竟会是那样,陈婆当时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你啊…”她不停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紧接着“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陈怡再也顾不了许多,忙绕过屏风,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她惊呆了。一个妇人面朝下微微喘息着虚弱的倒在地上,手腕上有利器割出来的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一些已经止了,一些还在流血。床上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血渍没有了被子的遮掩,暴露在陈怡的视线里,刺鼻的血腥味迅速的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有那么几秒钟,陈怡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实在被这一幕吓傻了。
“来人哪!快来人!”反应过来的陈怡一边大声喊人,一边扑到那妇人的身边垫高她的手臂,用帕子紧紧的缠住她的肘部,然后迅速撕下一块衬裙的布料包扎她手腕的伤口。
阿玺闻声赶进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妇人和旁边星星点点的血迹:“娘娘,这,这是怎么了?”
“太医,快,快叫太医来!”陈怡紧紧的盯着那妇人惨白的脸色,抖着声音吩咐。
阿玺领了命匆匆忙出去,陈怡又和其他几个宫女合力把妇人小心的抬回床榻上。处理妥当后,她点点头示意宫女们出去,才坐到床边,仍保持着举高她手臂的姿势。血慢慢止住了,陈怡还是不敢大意。
“真好…”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幽幽转醒:“娘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自作孽不可活…这样…就很好,娘也死…死而无憾了。”
陈怡望着她苍白的脸上勾起的笑容,那么慈爱祥和,让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鼻头一酸,忙宽慰道:“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看,血已经止住了...你方才吓坏我了。”
差一点,这个面目和善的妇人就死在她的面前了;差一点,她就要因为疏忽大意间接害了一条人命了。
两行清泪从妇人的眼角划出:“绮儿,娘求你,救救虎子,他在袁贵人那,很不好…他毕竟是你的弟弟…救救他…善待他…”她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期盼。
“好,好,我会救他”陈怡连连应着,她从没觉得这么害怕,这么无助。
“绮儿…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娘…”妇人的声音慢慢的轻了下去,她的眼睛也随着慢慢的闭上。
毫不犹豫的,陈怡张口唤道:“娘,娘…我是绮儿,你不要睡,别睡…大夫马上就到,你会好起来的。”陈怡听着她临终告别般的话语,心中惧怕,更紧的握着妇人的手,不知是给她打气,还是给自己打气。
她流着泪,颤着手指探到妇人的鼻翼下...
突然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的声响,陈怡赶忙欣喜的回头,高声问道:“太医?”
外间一个宫女小碎步行至内室外,隔着帘子答道:“回娘娘,是陛下跟前的梁副统领求见。”
听闻陈怡眼里瞬时失了原先的神采:“…不是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她握着妇人变的泛凉的手,喃喃着。
“娘娘?…”宫女候了片刻,没得到回应,又唤了一声。
陈怡有些恍惚的开口:“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