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老家主让我给你的,你别在这处看。”喻振军这般说道,将那草黄色信纸递给他。
一屋子的人,此刻都有些呆愣愣的。神父轻轻叹息一声,摘下胸口的十字架,放在喻文州的手上。
经历别离多的喻振军,医生,还有负责处理喻文州遗嘱的律师显得稍微镇定一些。
“讣告也可以发了,届时会有许多人来,我们须得应对。”喻振军看着霍霆,厉声道,“起来。”
此刻,不是消沉的时候。
可他控制不了,甚至有点想不通。
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明明觉得他们之间并不亲厚,可是眼下,他似乎深深陷在这场亲眼目睹的死亡里无法自拔。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惶然无措,根本听不到喻振军的声音。
“你给我起来。”喻振军提高声量再说了一遍。
这么些年来,他早荡涤了在战场上的杀伐气质,整个人显得温文无害,如今或是喻文州的死给他的打击,亦或是霍霆的表现触怒了他,喻振军的表现,与以往截然不同。
季眠在一旁,亦忍不住哽咽。
“阿霆。”她上前,轻轻搂住他,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于是她闭了闭眼睛,跟着喻振军道:“起来。”
哪怕再不舍,也要继续接下来的战斗。
……
家主走得这样快,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媒体将医院堵得水泄不通,甚至有记者偷穿了工作人员的衣服,想进去偷拍遗容。
人被逮住,霍霆也没留情面。
他一把夺过那记者的微型相机,找到了几张不甚清晰的图片,顺带拷贝了下来。
“我会起诉你,这几天请等消息,法务部会随时会联系你。”
他说话语调缓慢,握权的人似乎都这样,很少看到有多急躁冒进的。
记者的额上逼出了汗,咬着牙承认自己为了一手的新闻,做了很不道德不体面的事情。
然而卑躬认错,责任就能免了吗?
这自然不可能。
霍霆将人赶了出去,过不久,又有人来告知他,夫人已经到了。
她穿着一身黑衣,但妆容依旧精致,垂眸看着喻文州被保护起来的尸身,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大概是有些悲伤的。虽然他们对婚姻的观念颇为开放,但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只是那悲伤还不足以让她掉泪,也不足以让她原谅喻文州与别人苟合留下的野种。
看到霍霆出现,她目光如刀,冷冷瞥视过去。
“这下可再没人护着你了。”夫人轻哼一声。
霍霆就知道她是想说这么句话,也懒得理会,只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安静地喘息一会儿。
“要是我站在您的立场上,肯定也会恨毒了我这个私生子。”他淡然一笑,似乎是看开了,“你要怨怪我,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能接受的范围,也只在口头上。”
夫人一怔,继续冷笑道:“看来你挺有自信,真以为我动不了你。”
霍霆点头:“你确实动不了我,夫人,我知道您很需要钱来维系您与皇室的关系,所以才打上遗产的主意,可是父亲确实一个子都没留给你。”
“你!”伯爵夫人被戳中了痛处,可是他怎么知道皇室近来对她不满……喻文州果真是把什么东西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了?
霍霆见她反应这么大,面上笑了笑:“夫人您今天不是来吊唁的,可是正妻在,也能撑一撑脸面,顺带的您要是能够承认我,那也是舆论上的胜利。您看要不这样,我们也做一桩交易吧?……”
……
半小时后,伯爵夫人出现在众媒体面前。
她面带哀痛,脸色苍白,似乎是哭太久了,路都有些走不稳当。
这段时间以来,媒体舆论都对她颇为关注。
主要也是因为她性格一贯倨傲,应该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种类型,大家都暗戳戳等着她领衔这场豪门撕逼大戏,所以哪怕她无意对媒体说什么,记者们依旧跟拍个不停。
一辆车子慢慢追上她,缓慢地与她保持同一个步调。
车窗摇开,新任家主的面庞显现。
“夫人,我送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礼貌又温和,夫人连连摆手,说不需要送,她的司机就等在外面,可霍霆却很坚持,“您的状态不太好,父亲去世,我也很难过,但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
伯爵夫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颔首道:“好孩子,谢谢你还能过来安慰我,这里的事情,也还得继续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