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碎叶城雨水绵绵,许久未见晴天。
院中在雨水的洗刷下,渐生新绿,初生的芽叶随风摆动。
燕绾趴在窗边看着屋外的雨,等着雨停的那一天。
她娘前两天让林嬷嬷过来同她说,这场雨停下之后,她们就该回锦官城去了。
赶在她们之前回去的燕老爷,连封信都没舍得送,更没有再回碎叶城的打算,仿佛他本来就是在锦官城等着燕绾一行人回去,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锦官城。
撑着油纸伞的玉棋从院子外走来。
脚下的木屐踩过青石板,落地的瞬间溅起朵朵水花。
她从伞下看见了窗边的燕绾,迟疑了片刻,转而往窗边走去。
隔着一扇窗,她对燕绾说:“姑娘,江家老宅已经没有人住了。”
其实早在仲宁上门的那一日,燕绾就该叫人去江家老宅看两眼的。
只不过燕绾看着主动上门的仲宁,不管他给出的解释有没有说服她,她都愿意再给对方几分信任的。
然后一等便是小半个月。
谢忱回到了仲宁那边,而仲宁似乎是以为上门解释后,整件事情就算都过去了,一点后续也没有了。
既然他不打算做些什么,那燕绾只能自己动手了。
玉棋便是被她派出去的。
然而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玉棋出门一趟,却是空手而归的。
江家老宅那一片的街区,本来就是久无人居住的地方,破旧的房屋濒临倒塌,甚至有些格外破旧的,当真就在雨水的冲刷下坍塌成一片泥水混着雨水的废墟。
玉棋没能敲开江家老宅的大门,不管她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回应她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漫天的雨水。
她绕着江家老宅的院子走了一圈,踩着坍塌的院墙进了江家老宅。
宅子里的东西大多都已经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大件,不容易挪动的东西。
玉棋并不知道江嬷嬷和江豆从前是住在哪间院子里的,只能一个一个院子的去找。
“江家的厨房里面还存着不少的柴火,米缸里却是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她们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很从容,否则院子里也不会什么都没剩下。”
匆忙离开的人,能将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已经很了不得。
哪里会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油盐米面都不曾放过呢!
燕绾发现玉棋话中的漏洞。
看向她:“她们家的院墙都塌了,说不定是有小贼上门,将那些东西都搬走了呢?”
并非是她想为江嬷嬷她们说话,而是事实上本来就有这种可能在的。
玉棋知道燕绾没有亲自进到江家老宅看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也很正常。
她细细解释道:“碎叶城已经一连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如果有贼进了江家,肯定会在她们家的地上留下脚印,亦或是其他痕迹。可我进去瞧见的地上别说是脚印了,连灰都不曾有。”
“屋内的大件家具还用麻布盖上了,以防落灰,哪家的贼会做出这样细致的事情来!”
都说贼不走空,要真的有贼能有那样的闲情逸致,那他何必去做贼呢!
燕绾抬眸间,看到玉棋伞下的衣裳沾上了水迹,肩膀处的颜色比别处要更深沉一些。
她往前探着身子,檐间的雨水被风一吹,飘落到她衣袖眉眼之间。
指尖离玉棋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没能摸清自家姑娘想法的玉棋,就已经凭借着本能,将油纸伞往窗边递了递,人也朝着相同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叫燕绾轻而易举的碰到了她的肩膀。
“你身上衣裳都湿了,快些回房换身干净的衣裳,别让自己生病了。”
昨日之事尚在眼前,燕绾对玉棋的印象还留在她受罚后的身体虚弱上。
玉棋顿了下,借着巧力将燕绾推回了窗内。
这才浅笑着答道:“我这就回房换衣裳去,只是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风却越来越大,姑娘还是不要再站在窗边,水汽太重,对您身体不好……”
燕绾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些回房,却没有说自己是否应下了她的话。
玉棋倒是给燕绾身后的白果递了个眼色。
然而白果比玉浓更听燕绾的话,她是从来不会违背燕绾的要求,哪怕要求本身就很不合理。
“你也想叫我从窗边走开吗?”
燕绾注意到了玉棋的眼神,偏头看向守在自己身边的白果。
本来跟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玉浓的。
可谁能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玉浓,竟在换季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不好继续在燕绾身边侍候,只能被移到下人房中慢慢养病。
幸亏她平时的身体底子不错,大夫说她吃上几幅药,差不多就能痊愈的。
白果摇头。
她说:“初春的水汽其实也还好,而且姑娘身上还穿着袄裙,就算在窗边多站一会儿,也不至于就生病了。姑娘若是喜欢,那多站一会儿也是没关系的……”
虽然玉浓玉棋都告诉她,姑娘身体娇弱,就应该娇养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可白果是见过燕绾活力十足的模样,再看如今不得不温婉娴静的姑娘,心中就越发的不是滋味。
“姑娘如果高兴的话,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燕绾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由得笑了笑。
“那等会儿谢忱来了,你帮我拦住玉棋,不让她跟着我,好不好?”
白果想了想。
她以前并不认识谢家的公子,还是在回到姑娘身边后,才知道姑娘与谢家公子交好的事情,也知道比起她们这些丫鬟,姑娘显然是更加信任谢家公子的。如果姑娘是跟着谢家公子一起的话,那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只是话到嘴边,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姑娘是要跟谢家公子一起出门么?”她问过之后,又接着说:“奴婢是能够拦下玉棋的,可玉浓在养病,姑娘出门要带谁呢?”
总不能让姑娘独自跟谢家公子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