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他再说些什么,齐王妃就已经摆手让他进屋去了。
外间很快就只剩下齐王妃、常如意与谢忱三人。
常如意掰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仿佛里间晕着的燕绾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谢忱看了齐王妃一眼,很快就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是齐王妃来锦官城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脸。
同京城的匆匆一瞥相比,谢忱这次看到的人脸更为清晰。
只是就跟他从前说过那样,他对谢夫人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最后看到的满面伤痕的模样。
很多人都说齐王妃与当初的谢夫人模样酷似。
可他看着眼前的人,却能够无动于衷。
大概是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吧!
谢忱心中飞快的划过一道念头,不等他深思,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从齐王妃脸上挪开的视线,最后停下了常如意的身上。
顿了一下,他问:“程夫人,你方才同绾绾说了些什么?”
常如意弹了下自己的指甲,回头看向谢忱:“我能和她说些什么呢?”
“当然是一些她与我都心知肚明的东西,谁知道她蒙骗世人良久,竟连自己也骗了过去呢!她天生就会哄骗他人,谢少爷也被她的无辜模样给骗到了吗?”
什么叫做死对头呢?
大概就是无时无刻都在用最坏的恶意揣测着对方吧!
就好像常如意从来都不会认为燕绾有多无辜一样。
谢忱皱着眉头。
他知道常如意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但听着她这样模糊不清的表述,还是会觉得很心烦。
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就不能直截了当些,非要弄一些隐喻,让人猜来猜去,不会觉得无聊么!
里间的燕绾沉浸在黑色的梦魇之中。
她在梦里又回到了少时的那场变故之中,以第三人的视角观看着那场变故。
那天是她的生辰。
可燕老爷临时被衙门的人叫走了,燕重钧出门游学还未归来,燕夫人更是因为怀有身孕而体力不济,终日昏昏欲睡,根本就没那个精力替她庆生。
她原本是准备在家中准备一桌席面,就请燕重锦还有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一起闹一闹的。
是燕重锦说生辰宴就该热热闹闹,便带她出门泛舟湖上。
冬日湖面的冷风比平时要更为猛烈一些。
她才到湖边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拽着燕重锦的衣袖,小声央求:“哥哥,湖上的风好大呀,你的风寒前两天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年开春后,我们再来游湖好不好呀?”
燕重锦不曾说话。
但对面船上的常如意却已经开口挑衅。
少时的燕绾生性固执,却也最受不得别人挑衅。
那边的常如意才开了个头,她便接着往下去了。
然后她跟燕重锦一起,登上了常如意的那艘游船。
梦里的小姑娘从上船开始,就没有哪一刻是高兴着的。
她闷闷不乐的看着说好要为她庆生的兄长,一上船就去找他的朋友吟诗作画,根本就没想起他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偏偏还有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常如意,非要黏在她身边,张口闭口都说她是没断奶的小娃娃。
她曾躲开常如意,一个人站在船尾看着湖里的游鱼。
会在冬日越出水面的游鱼,个头都比较大,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很好吃。
小小的孩子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
只看了一小会儿的鱼而已,她就已经想不起刚才为何要生气了。
穿着绣花鞋从船尾跑到船头时,甚至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彼时围在燕重锦身边的书生不知何处去了,只剩下少年一人眺望着湖面,看上去满是忧郁。
哥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燕绾看着梦里的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姑娘找到了燕重锦身边的小厮,“哥哥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你帮我去买些云片糕来吧!”
她记得燕重锦和她一样喜欢吃甜食,却又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喜欢吃甜的,所以平时总是尽量克制着自己,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顺手从点心碟子里面拿几块糕点。
云片糕是他最喜欢吃的糕点。
平安离开了那艘船,喜乐留在府中没有跟出来。
小姑娘在等平安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又被常如意等人围在了一起。
船边的栏杆很高,五六岁的小姑娘甚至没有栏杆高,宽大的缝隙中能够轻而易举的塞进一个小姑娘。
她贴近栏杆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又踩着她握住船舷的那只手。
痛觉让她松开手,直直的坠入湖底。
船边的那些人在大喊大叫,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极了一群鸡仔。
唯独常如意不同。
她双手拢在袖子里,嘴角微微上扬,笑看着在湖面沉沉浮浮的小姑娘,仿佛是在袖手旁观一场好戏。
梦里的兄长跳下了湖,拼尽全力的游向水中的小姑娘。
可梦外的燕绾却在看着那条船。
拎着木桨的船夫不知何时从船舱走到了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面逐渐靠近的两个人。
当燕重锦带着半晕半醒的小姑娘来到船边,船夫才跳下了湖,救起了濒临昏迷的小姑娘。
他只救起了小姑娘。
燕重锦在湖里看着小姑娘被带上了船,才缓缓的沉入湖底。
从梦中醒来后,燕绾分不清刚才的那场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还是她被常如意的话影响后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果燕重锦与程焕是一个人?
不!
他们绝对不能是一个人。
燕绾看向守在床边的燕重钧,“大哥,我跟你说个笑话呀!”
她嘴角上扬,弯着眼睛说:“刚刚常如意说程焕和重锦哥哥是同一个,你说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