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连在一起,仔细想想后,她开始夜不能寐。
原想着小表哥若是没有死,只是失踪了,也还能有几分盼望,说不定人家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可现在盼望好像都没有了呢!
算一算时间,那个恶人开办善堂之际,恰好是小表哥在碎叶城失踪的那一年。
燕绾也说不好自己现在的想法。
究竟是更希望小表哥是被丢弃后意外死亡,还是希望他被人收养了。
如果是被人收养了,放在那个时间里,有好的可能,也有不好的可能。
好的可能,自然就是她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小表哥被人救了以后,有了自己的亲人,高高兴兴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如果运气不是那么的好,成为了不好的可能。
那最快的情况,大概就是成为那个恶人后院众多白骨中的一个吧!
第二天赶路的时候,燕绾、谢忱还有普度大师共处同一个车厢之中。
谢忱盯着燕绾眼下的黑眼圈,在心中后悔自己昨夜说的太多。
而燕绾也时不时的往谢忱的方向看上两眼。
她在犹豫的。
同样是素昧谋面的兄长,她在锦官城的时候,就多次拒绝仲宁的帮忙,推说和燕重锦的纠葛没有解释清楚之前,不愿意去打扰她的亲生二哥。
现在行至半路,却又打算掺和到小表哥的事情中去。
似乎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而且‘厚’的是小表哥,‘薄’的是她亲哥。
这样未免有些不大好。
只不过这样的情形落在普度大师眼中,就变成了两个少年少女在一起眉来眼去。
明明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但看着他们的神色,却好像已经交流了许多。
他们自己清楚自己交流了些什么东西,就是像普度大师这样的外人,是揣测不出他们交流的内容罢了。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了呢!
普度大师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袈裟上的花纹。
织布的纹路看上去就很有禅意,值得仔细推敲一番。
大和尚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
一旁早就在注意他神色的燕绾与谢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悄摸摸的挪动了位子,坐到一起去,头碰着头的无声说着话。
普度大师的眼皮微微上抬了一瞬间,似乎是盯着对面的少年少女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阖上了眼睛。
只不过燕绾和谢忱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而已。
“你是不是对小表哥的事情很好奇啊?”
燕绾一边说着,一边朝谢忱使着眼色。
她心中已经给小表哥和自家亲哥排出了上下高低和远近亲疏。
地位确实是区分出来了。
可心中的挂念却并没有消失。
她想着自己不能亲自去查小表哥的事情,不代表她不能来个暗度陈仓。
如果是她身边的人,因为好奇去查了当年的事情,然后来告诉她,这样应当不算是她更偏向于小表哥吧?
谢忱大约是明白了燕绾的意思。
他冲燕绾比划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准备等到了碎叶城就将事情给安排上。
他和燕绾都以为他们是直接去碎叶城的。
谁也没想到马车会在中途调转了方向。
起初,燕绾与谢忱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
但眼看着他们每到天黑时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错过临时暂住的人家,最后不得不在周围寻处空地暂住一夜后,谢忱总算是发现不对劲了。
上次前往碎叶城的时候,燕绾和这次一样,都是终日待在车厢里,连车帘都很少撩起来,只在休息的时候,才会下车活动活动身子,所以她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的。
但谢忱是不一样的。
先前他是骑着马护送燕绾的。
平时很少会进到车厢里去,大多时候都是走在马车旁边,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抬手敲敲车厢,同燕绾介绍一遍。
因而他是知道这条路上该有怎样的风景。
反正不可能是他们眼下看到的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
不远处的石山已经被开采大半。
远远看去只有一半的山体,被开采一空的另一半,只剩下贴近地面的那小小一层石渣。
带着镣铐的人,衣衫褴褛的站在石块旁,用那双瘦的跟竹竿样的手搬着十几二十斤的石块。
原本十几二十斤,是成年人可以承受的住的重量。
然而那些人太瘦了。
有个词叫做弱柳扶风,虽然他们没有那种楚楚可怜的气质,甚至看上去有些邋里邋遢的,毕竟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全是灰,但他们看上去真的是一阵风都能将他们吹倒了。
燕绾在惊讶对面的那群人。
谢忱的视线却落在了车夫的身上。
车夫从前是谢家的人,后来因为他和谢老爷分家的缘故,被他拿了卖身契,便来了小谢府。
他的身家性命都攥在谢忱的手中。
按理说,他是不应该有这样擅作主张的动作。
但实际上,他就是这样做了。
“大师,您不觉得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谢忱的视线从车夫身上移开,停在了旁边摆出一副波澜不清的模样的普度大师身上。
他看人的眼光或许不是那么的准备。
但早有准备和临阵不乱,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我以为他应该是我家的下人,但现在看来他的主子倒是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