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燕家小姑娘燕绾。”樊嗣猊连忙上前扶住了那名妇人,回头冲谢忱还有他背上的燕绾笑了笑,“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大好了。”
“我本来和她说过你的,奈何她这人最见不得别的小姑娘受伤,一瞧见有人受伤,她就什么东西都记不住了。燕小姑娘,你还是快些下来,也别让我这老婆子一直误会下去了。”
“燕家的小姑娘……”
樊夫人低声呢喃了一句,茶色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迟疑:“燕家,是锦官城的那个燕家么?我好像见过你们家的人……”
她见燕绾松开环住谢忱脖子的手,站在地上时不摇不晃,长裙遮住了她的腿,但行动之间不见丝毫滞凝,显然确实是安然无恙的。
她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道:“这都已经半下午的时候了,你们一路赶过来,应该还没有用午饭吧!快请进,我这就叫人给你们准备午饭去。”
乡下的宅子因着地皮便宜的缘故,看着都比城里的宅子要大上许多。
踏进红漆大门,入眼的便是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是从花园中穿过的,走在上面随时都能看到两侧盛开的鲜花,在暖房中养着的花,只在晴天阳暖的天气会搬到花园里,为单薄的花园增添几分艳色。
燕绾她们来的时间恰恰好。
正好是一个大晴天。
花园中来来往往的下人正在搬着花盆,素色的花盆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花纹都没有。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下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也有几个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远远看去欢声笑语,却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樊嗣猊看到院中闹腾的下人,还皱了皱眉头。
而樊夫人却是一脸欣慰的模样。
她也瞧见了樊嗣猊的脸色,却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小姑娘家家的当然还是活泼些好,总不能都跟你我似的,像是闷葫芦,一点朝气都没有,那可不行。”
似她和樊嗣猊这般,是已经年老,失了活泼也是理所当然的。
府上的这些小丫鬟们却不同。
一个个的都是正当年,合该活泼才对。
樊嗣猊旁的事情都是听从樊夫人的,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是固执己见。
“她们本就是咱们雇来的人,倘若没有咱们,她们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去呢!”他瞥了眼人群中笑得最欢快的那个丫鬟,脸上的厌恶之色溢于言表,“有这般的经历,她们就更应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不是仗着主子的喜欢,就肆意略过主子的底线,明明只是一个下人,却妄想当主子,也就只有你会由着她们!”
总有些蠢货自己长得丑,还想的特别美。
樊嗣猊刚才看的那个丫鬟就是如此。
本就是樊夫人一时好心,他才忍着满心的不喜留下这些他并不想留下的小丫鬟们,谁知那丫鬟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还穿着中衣跑到前院来勾引他,他前脚才叫管家将她乱棍打出去,结果管家办事不利,竟是叫她跑到樊夫人面前哭哭啼啼。
偏偏樊夫人的身体不好。
他也不敢跟樊夫人说对方那些龌龊的事情,以免叫樊夫人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普度大师来了。
樊嗣猊觉得自己可以多说一些,也不用担心樊夫人的身体问题了。
跟着师父一起学医的时候,他就知道普度大师医术高超,如今多年过去,想来普度大师的医术只会变得更好,而不会有其他的可能。只要普度大师愿意出手救治樊夫人,哪怕不能做到药到病除,但肯定会比现在的情况好。
不至于一点小小的真相都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很快就能看到那个丫鬟的下场了。
他说要将那丫鬟赶出府去,是早是晚都无所谓,只要最终赶出去就好了。
一住进樊家庄,普度大师就给燕绾拟好了药方,按照一日三餐的剂量写出来的药方,哪怕还没有见到实物,只看着那白纸黑字的药方,都能闻到苦药汁的味道。
“这药方好像和绾绾之前用的那副并不一样,您这是已经开始给绾绾治疗了吗?只是这方子上的剂量是不是太重,绾绾的胃口向来不大,如果真的按照这药方来喝药,她光是喝药就已经喝饱了,哪里还用的下去饭呢!”
“已经开始治疗了吗?”药方还在谢忱的手上,没有看到方子的燕绾还松了口气,此时到底不必从前,她现在是不愿意轻易死去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快些将汤药准备好吧,我也想能早点好起来。”
心底的高兴没能持续更长的时间。
当燕绾看到了纸上的药方,立刻变得愁眉苦脸。
“樊先生不是说要请大和尚给他的妻子看病吗?这药方莫不是要给樊夫人,大和尚你不要给错了人,到时候喝错了药可就不好了呀!”
小姑娘满脸犹豫的将手中的药方递出去。
尽管明知那种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想试探一下。
毕竟要是真的按照药方来喝药,她觉得身体还没有治好,她的味蕾就要被汤药给彻底毒害,往后甜是苦,咸是苦,不管尝到什么味道都是苦的了。
“这三张药方是特地按照你的体质来拟的,”普度大师看向燕绾,忍不住叹息道:“如果是按照几个月的脉象来说,现在就已经可以开始给你医治,然而我初时也不曾料到短短几个月,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我如今托人准备好的药材,同你现在是不对症的,与其将时间继续浪费在找药材上,倒不如先将你的身子调养到先前的模样,这样便可以用先前的药材了。”
燕绾注意到他话中的重点,顿时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也想不到短短几个月而已。
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的,让她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便只能如此了么?”她朝普度大师伸出手比划道:“稍微少喝一点药,也不行的么!”
为了性命着想,燕绾还是能够喝下药的。
只不过一日三餐的量,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讨价还价没能成功。
燕绾要喝的汤药依旧是原来那么多。
因着不想让自己临时的住所,被浓浓的苦汤药占据,燕绾每日都特地起得早早的,跑到小花园去喝药。
这日清晨,她如同往常一般来到小花园的凉亭里,送药的丫鬟还没来,可凉亭却被其他人给占了。
木质的拐棍被平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樊夫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望着桌面上的黑色搪瓷碗,久久都会不过神来。
燕绾在进园子的青石小径上站了好一会儿。
她对樊家庄的布局并不是很了解。
能找到此处的小花园,也不过是因为初来的那日,一进门瞧见的便是眼前的小花园,才将此处当做了临时喝药的场所。
现在她惯用的喝药地被旁人占了,也不知现在是该再另寻他处,还是就这样先凑活一下,暂时与樊夫人共处同一个凉亭之中。
就是有件事情。
燕绾说不好,也不晓得该找谁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