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苦兮兮的汤药,放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它们的苦味是否会叠加?
倘若答案是前者,那她觉得自己捧着汤药碗,蹲在抄手游廊里喝,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呢!
凉亭中的樊夫人终于将视线从面前的药碗上挪开。
轻轻一瞥,便瞧见了犹豫不决的小姑娘。
正当年的小姑娘,本就应该穿红戴绿,才能不负眼下好时光。
偏偏燕家的小姑娘与别个都不同。
她从锦官城带来的衣裳都是偏向素色的,且上面的花纹绣样都以简朴大方为主,颜色稍微艳丽一些的,根本就没有。
在樊夫人看来,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过辜负上天给予她的好容颜了。
她远远的冲燕绾招了招手。
抬手将石桌上的拐杖拿了下来,倚着座下的石凳随意的摆放着。
燕绾过来时,恰好就能坐在她的对面。
她注意到樊夫人两边耳朵上的耳坠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尽管一眼看去时,仿佛两边耳坠上的绿松宝石都是一样的透亮,然而右边那颗绿松宝石下面还有几缕银色的流苏,左边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以对称为美的,说不定樊夫人的这对耳坠取的就是两边不对称的美呢!
燕绾没多说话。
面上的好奇之色却是没办法掩饰的。
“怎的这般看我,好像从前都没见过我似的。”
樊夫人被燕绾这么一瞧,差点都忘记自己将人叫过来的初衷了。
明明小姑娘已经在樊家庄住了有五六日,与她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今日看她时的态度这般奇怪。
燕绾摇摇头,视线从樊夫人耳侧挪开,正想要说些什么,谁知迎面而来的风将桌上苦汤药的味道,全吹到了她的面前。
猛地吸进一口气,结果是浓浓的苦汤药味。
她捂着胸口,差点没咳出个好歹来。
这回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了。
燕绾朝樊夫人摆了摆手,说:“我看桌上的这汤药都快没了热气,您还是趁它凉透之前,先将它给喝了吧!”
“冷了的汤药是没多少药效的,就算重新送到厨房加热,再端回来也比不上先前的药效的。”
她劝旁人喝药的时候,说的是头头是道。
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却又变成了能拖就拖,反正不会喝的那么痛快的。
“你们这些小姑娘呀,就是吃不得苦,”樊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眉头也不皱的喝下了那碗汤药。
倘若她喝完药以后,没有将果脯蘸着蜜糖吃的话,那样她的话可信度或许还要更高一些的。
燕绾很少会去挑别人的刺。
也就没对樊夫人前后不一的行径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她只是点了点头,当做听了樊夫人的话。
等到燕绾日常的汤药来了后,当着樊夫人的面,她也不好像往常一个人似的,喝一口歇一会儿,将一碗汤药喝的跟在灌毒药似的。
说不上是一口闷,但也能算是一鼓作气的。
几轮闲话家常之后,樊夫人忽然提到了燕绾的耳垂。
“你来府上住了有好几日,我似乎从未见你在耳朵上戴过什么东西呢?”
不管是耳坠、耳钉,还是耳环,是一个也不曾见过的。
燕绾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耳垂,尴尬的笑了笑:“我小时候特别怕疼,娘亲她们要给我打耳洞的时候,我就一个劲儿的哭,哭到她们不忍心,直说再等等……然后一等便等到了现在,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打耳洞的,不往耳朵上戴东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听说乡下女子打耳洞后,穷人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耳饰,只从草垛里捡了细细的麦秆,穿进耳洞中,以防它们再长实了。
说的是真是假,燕绾也分不清。
她只知道硬生生的在耳朵上打个洞,肯定是十分疼的。
别人如何她不在乎,反正她自己是不愿意去受那样的苦的。
樊夫人愣了一下。
她见过的小姑娘们,没有成千,也有上百。
可还没有哪一个,会像燕绾这样让她惊讶的。
她抬手摘下了自己右耳的那只耳坠,递给了燕绾,道:“你不觉得这耳坠看上去很漂亮么?”
绿松宝石看上去很漂亮。
配着下方细碎的流苏,就更加的漂亮了。
燕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樊夫人的意思。
像这样带着些许试探性的话,她已经在燕夫人那里听过了不知多少次。
这会儿才听见樊夫人说了个开头,都不需要她继续往下说,燕绾就已经很熟练的回答着她即将提出的问题。
“我知道它是很好看的,但是好看不能代表一切,而且我也不吭看着它好看,就一定要拥有它的,远远的看着别人好看,不是正好么!毕竟就算我真的戴上了它,我自己也是瞧不见的呀!”
先发制人。
这一招,燕绾向来熟练。
她停顿了一下,既然樊夫人自己提到了耳坠的事情,她就没办法继续克制心中的好奇了。
燕绾看了眼自己手上绿松石耳坠,又看了看还在樊夫人左耳上的那只,好奇的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这个上面是有流苏的,而另一只上面却是没有的吗?是因为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