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死了,这个消息的传到洛风华这儿的时候,她正在听一出折子戏,戏里的才子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悲欢离合,戏外的洛风华面无表情地去捡桌子上的糕点吃。
戏唱到此时,恰是最好处。
青衣水袖一甩,步步紧逼着问那郎君为何负心薄幸,声声语调急促,一声一声叠上去地拔高,然后自那最高处,一点点地滑了下来,回身慢慢掩面,嗓音悠长,由悲愤转为了无尽的心酸苍凉,自怨自艾地诉说着自己的付出和良人的转目无情,声声如诉。
数板声渐渐零落,青衣的声音也越来越低,间隔也越来越长,一个长调拉了无限,气息绵长而不断,音色极美,换作平常的戏台子底下这时候就是一片的叫好了。
数板声连着唱戏声猛地一空,洛风华的心里一缩,果然,在一个不知长短的沉默间隙后,各色的声乐器具一齐“咣咣咣”地响起,青衣的声音一下子又快又急,气都不带换一下的,满堂的都是人声和乐器声争着喧闹,“砰”!人声拉长,戛然而止,乐器齐鸣,轰然一声,满堂生彩!
这一出戏唱下来,就是旁边伺候着的奴才都听得眼神发亮,洛风华默默伸手去揉脑袋,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听得头疼,尤其是当中该是有个新来的,调子总比别人差漏了一拍,听得她强迫症都快犯了。
一个丫头打扮的人在洛风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洛风华没想到斐休一个西延的亲王竟然能把手伸进丞相府,但现实就是他真的就伸了进来,并且在把暗卫派过来的那天一并坦然地告诉了她,于是在四夫人进她院子的那一天果断站在了晴舒的身后,成了她的二等丫头。
“高飞死了?”洛风华狐疑地问道,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红玉,斐休不会在其中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作用吧?
红玉一脸无辜,她听人吩咐办事,但是上头的上头,头顶尖儿的Boss她哪里知道干了什么?
耳边猛地又是一阵铙声快速作响,冷不防让洛风华的耳边被吵得几乎要有了杂音,嗡嗡地耳疼。
“不知道还以为这儿在做什么水陆道场呢。”洛风华笑着说了一声,起身,示意红玉跟她出去,又对身边的晴舒道:“你喜欢热闹,且在这儿坐着,不必跟过来了,”又对小丫头道:“叫外头听事的小丫头们也进来听戏吧。”
听戏作为一种贵族人家的宴会和闲时消遣,平时小丫头们都是没机会听的,听见洛风华这话,个个都欢喜地跑了进来,挤了一个台下密密匝匝的。
晴舒眼见着洛风华要走,旁人就罢了,她一个贴身的大丫头还是要跟着,洛风华遥遥地笑道:“按住你们晴舒姐姐,天天这样操心,跟不腻似的,且让她歇歇。”
旁边的小丫头们闻言笑着拉住晴舒道:“好姐姐你天天在小姐面前侍候着,小姐这样心疼你,还不陪我们多看看戏。”
晴舒真有点明白洛风华看自己的感觉了,比如她现在看着这帮小丫头就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一个个连事儿理不清了,小姐身边如何能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若真要有个什么吩咐可怎么好?”
小丫头们道:“姐姐好歹留下来吧,姐姐若是走了,教我们如何有脸留下?外头也是有人伺候着的,红玉姐姐不也是跟着了吗?”
晴舒看了一眼这些面带期待的小丫头,也知道她们平日里能听戏的日子少,一时间也心软了,半推半让地坐了下来,只能等戏再多放一会儿再抽身去找洛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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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华道:“高飞是怎么死的?”
红玉无奈道:“上头的人告诉奴婢,奴婢告诉了小姐,至于这里头的事情奴婢实在不知。”
洛风华忽然道:“红玉,当初晴舒受难,四夫人又那般咄咄逼人,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红玉笑眯眯的,她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可爱得很:“以前的主子当天晚上就吩咐了,那奴婢从今就是小姐的人,有人要进小姐的院子,奴婢怎么敢不护着小姐呢,更何况主要是因为晴舒,奴婢不敢揽了功劳去。”
“是吗?”洛风华微微一笑,忽然欺身上去,一手抓住红玉的肩膀手腕狠狠往下一沉,红玉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却如同一尾游鱼,身子往后一退,手臂脱臼却以一种刁钻的角度从洛风华手里滑了开来,一下子就挣脱开了洛风华的钳制,退到洛风华的对面,拉起自己的手臂重新接了上去。
“红玉”嘴角依旧挂着可爱的婴儿肥笑容,道:“小姐,我对你并无二心。”
即使她从洛风华手里逃了出来,洛风华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道:“红玉呢?”
“红玉”无辜道:“我就是红玉啊,小姐。”
洛风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勃然大怒,因为是从斐休手里接收这些势力,所以她从来都没指望着这些人能有多好用,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些事情来,这几乎要触碰到了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