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暗影整整出了三招。
除去最开始那为了放水的一招,后面的剑诡谲难测,不见身形不见剑,只有偶尔的剑光一闪,才能让人意识到藏剑袖中,引而不发的隐忍和等待。
但始终不过一剑。
目光冷寂中,洛风华抬手,出剑,格挡,于是巍然不动,寸步不移,所有的繁复和简略都在举手间化为一剑劝退的淡然,不是进攻,不是防守,是强大到不足以撼动的静谧,是对关于时机,关于剑术,关于眼力妙至毫巅的把握。
“刺啦”一声,被剑鞘挡住的剑锋剑气四溢如刀,织绣严密的布料丝线寸寸裂开,在蔓延了一寸的距离后停下,洛风华收起尚未出鞘的剑,摸摸了自己袖口被剑气划开的口子,对着暗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来:“还可以。”
身为暗卫统领,血海人山中选拔出来的,他后面极尽展现的所知所学,不过是在她的衣袖上留下了一道一寸来长的口子,不过得了她一句“还可以”。
所有围观的暗卫,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悠长的气。
诚然,暗卫是暗中杀人的,要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比武似乎并非他们所长,但是总没有道理所有的暗杀都能一击必中,所有的潜伏都需要武功作为最基础地打底,三招都被人轻描淡写地一剑挡下,当中的差距已经是用任何语言都是无法弥补的。
武功最高的暗影尚是如此,他们要是在洛风华手中,又到底会输成什么样子?
洛风华用衣袖拭了拭剑鞘,明明是木质的脆弱,偏偏即使是刀刃相触也不见什么损伤,连一丝痕迹也不见,轻轻拉开剑鞘,便可以看见里面一段剑身光亮如水,微微颤动着,粼粼地勾起寒意。
洛风华微微一笑,看见了这剑就似乎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岁月,因为背叛而不堪,但同样因为不曾辜负而熠熠生辉,她纵然未能如一个剑客那样快意江湖,却从从中获得了过去与现在,如果没有这一手剑术,现在的她想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无疑要付出更大的力气。
合起剑鞘,洛风华把剑重新挂回腰间,于是她又变成了那个藏在深闺的大家小姐,端庄美丽,摇晃的步摇和极尽华美的衣裳让她显得那么华盛,又似乎一摧即折。
暗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她的幻觉,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是怎么打败暗影的?
暗影沉默地站在那儿,半晌道:“我输了。”
洛风华微微一笑,一拱手,然后离去,连一句“承让”都没有。
暗佩立刻过去拉住暗影:“你怎么会输给她?是不是因为王上的缘故?”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为什么暗影会输,果然是因为斐休吗?因为怕伤了洛风华而让斐休不悦而故意放水的不是吗?
旁边的暗卫也在沉默着等一个回答,暗卫的生命里几乎不能有“输了”二字,因为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一旦输了,退了一步,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而暗影输在一个年仅及笄的小姑娘手中,这更是令人无法接受。
暗影脸色微沉,道:“我确实不是现在输的,”暗佩还没来得及把那口气舒出去,就听见暗影接着道:“准确来说,我是从第一招就知道自己输了。”
暗佩不服:“你当时并未尽全力。”
暗影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一定要尽全力才能知道结果,从我的剑撞上主子的剑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远远不及。”
譬如望着江洋大川,不可丈量其广博,但是仍然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的渺小和无力,他那一剑就像一颗石子地丢了进去,但却是连涟漪都看不见,感受不到,股突突地就沉了下去。
暗佩皱眉:“你叫她主子?”
暗影正色道:“暗佩,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明白吗?从王上把我们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们的主子,你若再是如此,不说王上主子如何,就是我也是容不得你,凡事有自知之明,输了也不需找什么借口,更没有什么输不起的道理。”
暗佩哑然无声,是了,暗影一向稳重可靠,不会因为洛风华是主子和王上的关系而故意替她遮掩些什么,更是不会在她面前说谎的。
所以,暗影输了,真的输了。
旁边的暗梦看着她这副模样,撑着下巴,笑道:“这位主子倒真的是厉害得紧,那一手剑术估计只有王上才能媲美。”
暗梦一双眼睛的眼力极佳,她拍了拍暗佩的肩膀,笑道:“暗影输在主子手上不算亏,毕竟是被王上认可的人,实力摆在那儿的,我记得,你第一次在她面前易容就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