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一案震动朝野。

高飞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就是出身高了些，但死了也就罢了，那些小倌被杀了个干净也勉强能算作陪葬，反正不过是些贱民，总之在这天子脚下，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事，差了一个吏部的小官去查虽然看着有些不像，但勉强也算合理。

勉勉强强的官儿，勉勉强强的事儿，总之不过随便了结了，面子上给高家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再没想到那个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装了浆糊的小官儿，第一次才得以面见圣颜，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事情扯到了余氏遗孤的头上。

这下好了，低贱的**成了余氏的余孽，而高飞之死立刻变得不明不白起来，若是余氏没有死干净，皇帝未尝不会觉得不管什么遗孤，敢擅自在帝都杀大臣之子报复，都是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次杀的是高飞，下次会不会因为心怀不满而杀了他？

但是余氏死干净了。

当年在被发配到边远地方去以后，不知道是瘟疫还是大火，让原本就在途中死了一半的余氏彻底绝了种，余氏多年镇守边境，虽然有过，但是多少也有功，皇帝在余氏绝种以后下了圣旨，把永不准许余氏踏上帝都土地的命令撤回了，赦了他们部分的罪责，让和余氏暗戳戳交好多年的刘家把余氏残存的骨灰收了回来安葬。

高飞之死，最初听了枕头风去闹的那官就是以刘家为依托才闹得那么凶，等到一个声明不显的小官当朝去说余氏遗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一瞬间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队伍最前列的刘太傅，老头儿拢着袖子老神在在，只留给他们一个不甚分明的背影，静默不言。

姜还是老的辣，这老不死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戳戳地骂了一句，刑部和大理寺的尤甚，刘太傅背景深厚，闹出来不嫌事儿大，最后跑得伤筋断骨，两头不讨好的不还是他们。

嗅觉灵敏些的人精已经看见了皇帝的表情，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硬，反正这种事儿，就是谁出头，谁倒霉，看着那些还在为了迎合高家而辩解的蠢货吧，铁定不知道哪天就要退位让贤了。

等到杜明衡出面说把事情交给大理寺处理的时候，那些还在出声的官儿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杜明衡此人，出身不是高门大户，一路爬到今天，全靠的是揣测圣意，年纪不大，老奸巨猾，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已经炉火纯青了，如今杜明衡站在朝堂上，一定程度张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此时杜明衡突然来这么一句，众人咂摸了一下，忽然就觉得，整个人都很不怎么好呢？

站在队列中的高家众人个个脸色不好，一贯仿佛和高家同气连枝的王家的脸色也很不怎么样，王怀远一个眼神制止了所有想要出来替高家说话的王家人，站在那儿想，皇帝多疑，高王两家同为武将，竟然却关系这样紧密，再加上余氏的倒台，这些年越发坐大，把持军中，兵部都轻易插不得手，果然还是犯了忌讳。

只是这么一想，王怀远就觉得心惊，有些时候，在不知觉间就做出了不少逾越的事情，如果皇帝处理了高家，下一个会是谁？这答案实在很明显了。

于是，在当天下朝后，皇帝不顾高家想要面见的请求，只丢下一句看刑部和大理寺的结果，王家回去以后就闭门谢客，称病不再上朝，背地里找了皇帝一趟，被皇帝掺着手戴了一堆知道爱卿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的高帽子，王家家主顿时感激涕零地跪下谢圣上恩典，自己绝无二心等等，然后好一副君臣和睦的景象。

王家回去就把门关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