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高家一倒,在朝中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王家,王家虽然一贯和高家的表面关系和睦,可是这次高家在军中的权力能毫无预兆的被拔除得这样干净,王家在当中绝对出了不少力。
这是很浅显的答案,而且看上去也很合理,高准才想了想,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可是又隐约觉得在王家和皇帝背后,必然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推动,让高家能倒的这样快,这条锁链,必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埋下。
高准才立时提笔写了一封信,道:“既然不反已经是必死的结局,那咱们就必须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副将点头道:“大人说是如何,下官自当遵从。”
高准才似乎有些亏欠道:“难为要你们要跟着我颠沛流离,生死未知了。”
副将跪下道:“别的不敢说,属下以及手下的人绝对没有二话!”
高准才这才点点头,把手中的信件密封了递给副将:“你且派人飞快地把这封信亲自交到胡副将手中,让他把当地的情势稳定下来。”
如今高准才所属的地方看上去是三股势力相互制衡,但是实则高准才早就收服了另外两股势力,如今的边境,早就是他一家独大的情况,说到这个,就不得不佩服高老太爷的先见之明,一边送高准才到那里历练,一边利用手上残存的势力帮助他迅速站稳脚跟,收服了其他人。
高准才又叫进来一个心腹,道:“你且在我们回去的一路上,找人散布消息,说是辰国暴虐无道,当另择新君,另外,”高准才闭了闭眼,道:“欢迎起义军加入,当礼贤待之。”
这话一出,两个心腹齐齐一惊。
随即意识到,这是最好的选择。
辰国对这些边境地带都有着严格的兵力限制,他们纵然可以瞒着朝廷多养一些,但是显然是有限的,不够的,只有那些民间散落着的起义军,吸纳了,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在对上辰国的时候既多了一个名头,对外的名声也好听些,最重要的是,只有更多的人,才能更好地发展势力,保全自身。
两个心腹齐齐拜服:“大人深谋远虑,吾等皆不及矣!”
高准才道:“你们下去吧。”
等到两个人都退了下去,高准才才拿起刚才写第一封信时写的另外一张纸,这本来该是另外一道命令,但是私心里,他并不怎么愿意真的那样。
起义这种事情来得匆忙,叛变得更是匆忙,毕竟要不是辰国皇帝咄咄相逼,一点余地不留,他是从未考虑过起义背叛一说的,再怎么坐大,再怎么手握重兵,到底也是有限。
既然不曾考虑,他就更不可能立时就把事情考虑得那般完备周到。
随着高家被集体关入大牢的警示密信的,是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上,疏无遗漏,详详细细地他如今和未来需要做的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其一,离开帝都,返回原地,其二,招纳起义军,叛变。
乍一看他觉得荒谬极了,可是随着情势的变化,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上面的话,继而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件事都是必要的,都是他非做不可的,这让高准才有一种受人玩弄,被人操纵在股掌之间的感觉,仿佛背后的那只手就是天道,强逼着他按照既定的道路前行。
他说他要离开,他就不得不离开,他说他要起义,他就不得不起义。
无力,无力反抗,也无力拒绝。
高准才几乎在怀疑,高家变成这样,和给他写这封信的人必然有着直接的关系,不然就是神,也猜不到这样的转折和情势,他害了他在帝都的本家,他却不得不仰仗他给的法子苟且偷生。
到底,到底能是谁,可以恐怖到了如此的地步?
天下如棋,皆在他的操控之下。
身为凡人的他,最后的一点坚持就是对他第三条提议的拒绝和暂不实施,然而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不管如何,他到底还是会这样做的,必然会的,只要他想活下去,只要他不想死在辰国皇帝手中。
最好最坚决的对于背后之人的反抗,就是用死亡坚守,毕竟背后的人也阻止不了他去死,可是在他为了自己活下去而选择放弃帝都中上百口高家人性命而起义时,他就已经彻底证明了他就是一个试图苟活的人。
人心叵测,而他已然洞若观火。
高准带点秀丽味道眉宇间带了一点疲惫,却最终,无可奈何。
在多年以后的史册上,因为高准才发布起义的地点是在平县,所以这一场辰国末年的起义又被称为平县起义,随后起义军以一种惊人的运气的躲过了辰国的剿灭,不断壮大,直至辰国灭亡。
没有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全是由一双素手所推动的无可奈何。
曾经在上一辈子爆发的,由上官继领导的起义再度重现,换了人,晚了时间,但是却又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隐约之间就像不能避免的大方向历史轨道的回归和交错,殊途同归。
这一切,都发生辰国第一场霜雪降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