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说他是洛三小姐的大夫,却不说是洛府的,晴心这才想起来洛风华前些日子身子颇有些不爽,用的正是府里一个新来大夫的药,想来就是眼前这个夏大夫,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
晴心行了一礼送走了上官继,眼前的他走出了视野范围,这才笑道:“可巧了,奴婢也是三小姐的丫头。”
她先前跟着洛风华见过上官继,但是彼时洛风华是男装打扮,在上官继面前要是谨慎些,说不得就把洛风华给暴露了。
夏思看着晴心道:“我看见三小姐身边的另外一位姐姐更多些,药基本都是她亲自从我这儿端过去的。”
晴心一笑道:“晴音姐姐是个细心的人。”
夏思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晴心点事情:“哎,姑娘,看见刚才走的那个人了吗?”
夏思是悄悄地拉着她说话的,那副表情就像是背着大人做坏事的淘气孩子,晴心看着他的举动,笑了笑,点点头:“他刚才好像和你一样,把我认成其他人了。”
夏思冷哼了一声,这就是假惺惺了,可他毕竟是个大夫,师傅告诉过他不要轻易把病人的情况告诉别人,包括姓名家庭关系什么的,所以他不会说晴心和上官绣长得很像才会让上官继如此,只是道:“刚才那个人可是个很坏的人,你最好离他远一些,他那个人可坏了,对着他家里人都很不好。”
晴心眼底划过一丝沉思,脸上却笑吟吟地道:“怎么不好了?”
夏思摇头道:“就是很不好很不好,所以你一定不要被他骗了,最好……”他看着晴心的脸,道:“离他很远很远。”
眼前这个女孩子长得和上官绣是真的像,可是性格却是完全不同的,上官绣一看就令人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沉郁,要不是他治病时只是个大夫,平常相处根本受不了那样惨兮兮气息的女子,一双眼睛一望着你,仿佛你就倒欠了她八辈子的债,不说她是故意的吧,有人的性格天生就是如此,也有些人就喜欢这样气质忧郁的女子,反正夏思不怎么喜欢。
可是晴心身上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她的眼睛里似乎总含了一点笑,让她的眼睛里仿佛点了一盏灯,小而温暖,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夏思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会和晴心多说了两句话,劝说的话也显得格外真诚。
晴心是真的要被这个年轻的大夫给逗笑了,寻常大夫不论年少年老,那都是在书中药理中浸淫多年的,身上担着人命的事情,时刻不敢放松着,久而久之,脸上的神色就是严肃得很了,可是夏思的眉间却是一片开阔,有着自信和朝气。
这样的跳脱,几乎要不像一个足够可靠的大夫了。
这个人,大约是很有才华,医治人以来从未有过失手吧,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明朗呢?
她是不知道夏思不久前医治过的上官绣已经死了,尽管上官绣本人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可是夏思却从来不推卸自己存在的不足。
晴心道:“反正要少接触方才那人是吧?”
夏思严肃地点点头。
单从性格上来说他不喜欢上官绣,可是不喜欢并不意味着讨厌,相反他还是挺怜悯那个哀愁无限的女孩子的,一个人被逼到了连自己的身体性命都不顾的地步,想来真的是把另外一个人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吧?
那是上官绣的选择,夏思却不希望哪一天眼前这个和上官绣有着相似容貌的女孩子,步入和她一样的境地。
毕竟何其相像的容貌,就像上官绣生而复来,有了另外的性情和人生,然后好好地活着,身边却再没有一个冷心薄情的哥哥,这样多好。
晴心眨眨眼,却是狡黠一笑:“我身处内宅,哪里来的机会和方才的人深交?”
夏思被她问得一愣,晴心却已经笑着进了屋子内:“有劳大夫为我如此操心了,如今还且等等,我和大公子说上两句话便出来。”
夏思看着半掩上的门,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拿着药箱的小童看向他出神的样子,试探地小声道:“您该不会是看上这个丫头了吧?”
“瞎说什么呢。”夏思回神,一手指戳在小童光洁的脑门上,看着小童捂着脑袋的样子就觉得可乐了不少,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怎么说呢?
他是不至于对着刚一见面的女孩子就产生多少好感的,只是差不多面容,那张他看惯了愁苦的脸上忽然能笑得这么开心,一时间让他有点不能适应,嗯,或许还有点别的奇妙感觉,她好像……笑得也太开心了些。
多少有点别别扭扭的感觉。
晴心不过是顺路替洛风华给洛继平带了两句话,跟洛继平说完了也就出来了,出门就看见夏思还等在外头呢,点点头道:“大少爷就在里头呢,你进去吧。”
夏思看着她的容貌,还是有点愣愣的,点点头,还是进去了。
洛继平在这里守孝,天寒地冻的,他本身也是毫无内力的普通公子,洛风华口上不说什么,可还是怕他弄不好就像她似的得了伤寒,所以就让夏思过来看看。
夏思既然得了斐休吩咐就在洛风华身边,对于这等小事自然可无不可地应承了下来。
略略把了脉,又问了些饮食上的事情,夏思发现洛继平的身子果然有些撑不住这样的艰苦,有了些风寒的前兆,不过还好,写了张方子给洛继平,叫厨房随着每日的饮食送过来。
洛继平道:“不知这位大夫叫什么名字?”
夏思道:“我叫夏思,”随即又看了看洛继平口舌和眼睛的颜色,道:“大公子虽然悲痛,但还是要多多保重才好,我开的只是一些药膳类的东西,每日和普通饮食一同吃下就好。”
洛继平笑了笑:“夏大夫可能有所不知,服丧其间的饮食也是有所不能吃的,具体的东西还要看了才能确定。”
夏思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麻烦,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是人家守丧的事情,他不好多加置喙,具体的事情只能凭洛继平自己斟酌着办吧。
他跟在斐休身边的时日不短,最大的优点除了一手医术以外,就是虽然个性跳脱,但是格外拎得清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嘴巴,他对洛风华说什么都是分所当然,毕竟是他家未来王妃,至于洛继平,就实在不怎么该他管了。
洛继平却道:“先前并未见过夏大夫,不知夏大夫是哪里人士,师承何人,怎么来了府中给三妹妹当大夫?”
夏思一听这话就知道洛继平对他不放心了,来查户口呢,当下笑道:“在下打小就没了亲爹妈,师傅是个游方郎中,收了我当徒弟,又蒙三小姐不弃,除了医术比着旁人好些,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洛继平哑然道:“看来对夏大夫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啊。”
夏思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笑眯眯地:“好说好说,”他上下看了洛继平一眼,直接点出道:“如果大公子每日四五更之间还觉得体虚盗汗,夜不成寐的话,不妨吃吃在下开的方子。”
洛继平愣了一下,脸上一肃,随即拱手道:“近来多见奸佞小人,三妹妹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在下担心过度,也有些小人之心了,我父已近不惑之年,半生只得此女,还望夏大夫好生照料。”
夏思被他这么文绉绉地一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天知道他最受不了这样正儿八经的态度,只是自己先前才装过,如今怎么都要撑着,也只能道:“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应当的,”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为着曾经他给看病时洛风华的反应,他难得抽了一下道:“反正左右都会是一国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