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有令?
那这么多年以来,他身为皇帝的权威和命令又被放到了什么地方?
皇帝的眉间纠结地皱了两下,嘴唇微微一动,这是他要开始埋怨的前奏。
那所谓的摄政王不能这么对他。
他这些年难道还不足够听话吗?摄政王说什么他从来都是服从的,摄政王说什么都是对的,甚至于有什么最好的,都是摄政王挑完了才是他,他难道还不够隐忍吗?凭什么摄政王还是要废掉他,逼他退位?
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宠溺而无奈地看着皇帝。
于是在她眼中,他依然只是个幼稚天真的小皇帝,小太子。
摄政王愿意,他就是皇帝,摄政王不愿了,他也只能退位,不管他有多少满腹的牢骚,这些年来,这一点,从无改变。
——
在这皇帝登基的第十一年,在他马上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朝政的时候,他……退位了。
退位给了谁?摄政王?
不是。
五律世家如今的家主,连锦。
一个女子,有点微妙。
按照寻常惯例,一般这样强势的封禅,另一方就是再怎么强势那都得把面子上的功夫给做完全了,一般来说,是三次,可因为这一次的是女子,连锦足足推拒了九次,前从原来的皇帝禅位到连锦终于接受,前后时长整整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里,斐休宛若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对连锦的处境伸出任何援手,而一贯都心高气傲,对着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相当不屑的连锦,竟然也能安安分分,客客气气地拒绝一次又一次,整整九次,三年之后,她所代表的利益征服了西延朝堂的大多数官员,也终于登上了那个至高的位置。
一身明黄扎眼的女子站在了一间木屋前,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布衣,手中拎着水壶浇花,花开得姹紫嫣红色,他却紧闭着双眸,她问:“你知道我身上的衣裳是什么颜色的吗?”
男子手上顿了顿,对着她笑道:“来了这许久才说话,倒是吓了我一跳,我猜,大约是黄色的。”
女子咬唇道:“你真是……”
斐休就微微笑了,声音柔和道:“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心里还不算瞎了,你不必特意这般来刺激我,不过商玄倒的是还这般惯着你。”
连锦就道:“这皇位本该是你的,你的!你却偏偏要给了我,摸着你自己的心说,你难道真的能甘心吗?还有,别给我扯商玄,我和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斐休放下手中的水壶,微微蹙眉,无奈笑道:“我此生算是已经识得权力滋味,只差那一个位置而已,并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而帝王之意,譬如雷霆行于天上,你不该这般喜怒形于颜色,现在你还能是这样的性格,说明商玄到底没舍得让你真正绝望,又何必这样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
连锦脸上神情不愉:“便是你说上这许多又有什么用,让你为之放弃江山的姑娘回不来,商玄那个胆小鬼也回不来!”
斐休有些哑然:“商玄这不算吧?”随即慢悠悠道:“她在的,只要我想,她就一直在我眼前身边,我不算看破生死,若是能,现在就是在地底陪她了,可权势于我这个年纪而言,却真的有些厌烦了,如果没有她,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无趣。”
连锦道:“没有她,也会有其他美人,天下这么大,美人就那么几个样子,我不信找不出另一个性情容貌仿佛的。”
斐休就笑了:“所以我这是帮官员们解决了未来皇夫的问题?”
连锦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斐休转而绕进去了,立刻道:“这不一样的!”
“一样的啊,”斐休坐下,从手边拿起一杯茶,慢吞吞地喝着,动作之熟练自然,一点不像一个已经失明的人:“心尖的人就那么一个,怎么还能有其他仿佛呢?与其劝我,不如你先给我做个榜样,赶紧立个皇夫看看?”
连锦小脸绷紧了,倔强道:“我才不听你这样挑唆呢。”
斐休就道:“既然已经确定还要那个男人的话,就从我这儿离开吧。”
连锦震惊道:“休休你这是赶我走?”
“嗯,”斐休把茶杯放在桌上:“她喜欢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