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儿上刘桂荣是不敢撒谎的,因为知情人实在太多了,便有些讪讪,没回答训导的问题又说起了旁的,“想当初,若不是我家春生和秋生救了她,她能活得下来吗?多少银子也买不去她这条命不是?”
这件事,虽然苏春生谦虚地没提,元宝也没来得及说,可单子上却是写得明明白白,而且还说了元宝给的报恩银子和元宝被落成童养媳的经过,所以两位先生是清楚的。
训导和教谕对视了一眼,他们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碰到这样的人,教谕问,“倘若元宝小姐不愿意出这笔银子,苏太太就不怕苏氏兄弟因此失学葬送了前程吗?”
刘桂荣笃定地摇头,“那不会的,元宝打小和他们感情好,舍不得我这三个儿子。”
训导冷笑,“可我等未来之时,苏家兄弟就已多日未曾上课了!”贪婪也就罢了,为何还这么蠢呢?
刘桂荣语塞,目光闪烁了一下后,变得怨毒,“这都怪元宝狠心啊,她如果舍得银子,我们怎么会过这么苦的日子……”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面容越发狰狞,“我又有什么法子?!好在,先生们来救我了!”她转头大声质问道,“元宝,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为了让他们继续读书,出这三千两银子?!”
两位先生已听明白了,实际上并不是刘桂荣愚蠢,而是刘桂荣不在意,她说的话中,并没提及苏氏兄弟失学的损失,而是一再提及她自己的辛苦。
因为离得比较远,两位先生和刘桂荣的有些对话,元宝并没听清楚,到了这时,她唯一想的就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于是立刻站了起来,“我愿意出!不仅如此,我还愿意再多出一千两银子,也就是总共四千两,将苏巧巧也带出来,不过,我也有要求,我出了这笔银子后,从今而后,你就不能再对我和他们提任何要求了,这得立下字据!”
四千两银子的养老钱,已经足够了,元宝权当一次性买断刘桂荣的赡养费了,只要这合理合法就行,总好过这么一天天地拖着,让苏家的孩子们受苦,元宝是真心疼啊!
元宝的话让两位先生目瞪口呆,他们真没想到,元宝能为苏家做到这一步,不仅是三兄弟竟然连女孩子都想到了,而用自己的亲生子女去要挟一个陌生人,刘桂荣竟然成功了!
苏氏兄弟二人,则是热泪盈眶,他们心里清楚,为了赚这份家业,元宝付出了什么,说冒着生命危险也不为过,而现在元宝就这么把钱财舍了出来,这不由让他们想起了很久之前元宝曾说过的话,“财迷不是吝啬,赚钱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元宝不仅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哪怕现在他们从身份上已不能称作元宝的家人了,元宝的这份情,简直似海深!
刘桂荣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听了元宝的话后,一下子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那不能够!他们是我的儿女,就该永远都孝敬我,”呵呵地冷笑了两声,“你打的好主意!想用这么点银子,就让他们离了我,我告诉你,你做梦!我们春生、秋生,那往后是要做官老爷的,我就是正牌的太太,你又算得了什么?!别看你有几个臭钱,也休想比得上我!你若是识趣,现在就趁早把银子拿出来,否则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想丢下我,让我过不好,告诉你们,你们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就不让他们去读书了,就算是考上了科举,我也可以去告他们忤逆不孝,永远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积攒了太久的怒气和怨气,让刘桂荣这番话说得特别顺畅,可以说,她的嘴巴快过了脑子,而之所以能说得这么熟练,则是她想过多次的结果,可以说,在这番话中,刘桂荣将她的自私展示得一览无遗。
刘桂荣还没说完,刘老爹也跳了起来,他耐心地听元宝和刘桂荣说了这么久,竟然没一句是提到刘家的,而刘桂荣有拿捏元宝的手段,他可是没有啊,“元宝,既然你不差银子,为啥不把我们的银子也一道给了呢?反正我们家的俩个丫头已是春生的妾了,这……”他想了想也放了狠话,“你们不要也得要,这银子不给也得给,不然我们就说你元宝为富不仁,欺压百姓……”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训导在惊愕之后,再也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大叫道,“一派胡言!”
元宝一愣,难道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又不符合这一时空的品德规范了?!看向苏氏兄弟,却只见他们都把头深深地垂下,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还有深深的悲哀。
刘桂荣也是一惊,可她看到元宝的样子,又来了精神,“元宝,你就痛快地把银子拿出来吧,否则我定让他们这个书读不成的!”带着点儿得意洋洋,仿佛她用以威胁元宝的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女,不得不说,在利益面前,她放弃了所有。
教谕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直接走到了刘桂荣的面前,大声训斥着,“读书明理,讲得是‘修生治国平天下’,为的是报效朝廷为国为民,什么时候成了图名谋私利的手段了?!”
训导接下去说,“就算是你为了名利,也该自己想办法养育子女,凭什么让人家为你尽义务?你口口声声说子女不孝,又有没有想过,你可有那慈母心肠?!”
这两个人说话文绉绉的,刘桂荣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宝却听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后,不再多言了。
刘桂荣讷讷道,“先生,你们这意思是说,不帮我了?”气势已然矮了下去。
训导气急败坏,“我们为何帮你?帮你侵占元宝小姐的家产吗?”他现在对苏春生的话和单子上写的东西,那真是深信不疑了。
“这……这……”刘桂荣接不下去了,有些迷惑地问,“你们不想让我的儿子读书了?”
这个问题要让人家怎么回答?现在两位先生已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点头应是,刘桂荣就能顺杆子爬上来再对他们提要求。
刘老爹一看事儿不好,不敢说话了,刘福贵眼珠转了转,给刘老爹出主意,“不然,咱们就少要点吧!”
这话让刘桂荣听见了,心里又有了希望,往元宝的方向走了两步,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能失了气势,便把头抬高了一点,“这样吧,元宝,你就少给点儿,给一千五百两吧,”说完后又很是心疼,急忙加上,“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想养巧巧吗,那就是四个孩子,都给你带着,你给两千两得了,”还劝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你给糊弄了,把然然那么便宜的卖给你,你得补给我些银子!”
元宝不语,教谕喊道,“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卖儿卖女,只为私利,这样的娘,真是难得一见。
“啊?”刘桂荣转身回头,“先生啊,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有点生气了,“这是我们的家事,先生不该多插嘴的!”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苏春生受不了了,“娘,事儿都说完了,你的意思先生们已清楚了,你就先回去吧,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怎么行呢?刘桂荣怎么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再回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呢?她直接往元宝那里扑了过去,“元宝,元宝,你说句话,两千两不行的话,一千两也行啊……”
梁秀莲一直在元宝身旁站着呢,只不过身为下人,她是不能插言的,这时候直接护在了元宝的身前,横眉立目地看着刘桂荣。
刘桂荣吓得一凛,口气又软了下来,“元宝,你倒是说说,我把这四个孩子卖给你,你给我多少银子啊?到时候只要他们不撇下我,你想让他们干啥我都答应!”她已毫无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