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连元宝自己也不知道倪余泽以上提到的这些，到底能给她带来多少收入，不说别的，就说船队吧，去年他们已顺利地得到了皇商资格，并备下了大批的货物，今年年初倪余泽的船队已顺利出海了。 因为皇上颁布了收海税的新政策，很多船队都私下里和倪余泽结成了联盟，跟着国公府船队的一同出海，这样他们不仅能走得更远获得更大的利润，还能受到国公府船队的保护，风险更小，前几年他们曾租过倪余泽的船队，得到了诸多的好处，现在让他们就这样舍弃，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倪余泽也不可能让这些人白白跟随，他将会从这些船队中收取一定的回报，这无形中又给他增添了一项收入，而且，就是他自己的船队，规模也扩大了不少。 这杂七杂八地算下来，元宝真心不知道她现在的收入到底有多少，不过，她并不太关心这些，因为这些收入，她都是要回馈给倪余泽，将来是要投入到造宝船中去的。 此时，倪余泽的声音已继续响起，“其四，是两间铺子。” 和方才那些数额巨大的干股比起来，这一项就显得轻飘飘的了，试想，但凡有点身家的人，谁没几间铺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就连宋成业和那两位宋氏的族人，名下的铺子也不只有一间啊！ 可是，能让倪余泽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并且和方才的那三项并列，这样的铺子会是普通的铺子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好奇心人皆有之，再说，旁人可以不管，但做为见证人的皇子们却不能不管，若不然，往后要是出了李代桃僵的事，终归是不美的，于是，大皇子此时很是恰当地问出了口，“事关重大，还望公子言明，以免有失。”理由相当充分。 倪余泽不以为忤，点头道，“一家铺子是宁南府的‘不二价’，想来诸位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很容易查到，“至于这第二间嘛，是个胭脂铺子，我不提名号大家也都明白，在这里就免谈了，还望今后诸位也能三缄其口。”只要是皇家的人，到了现在似乎没人不知道“悦容”是元宝的了。 低低浅浅的吸气声在屋子里响起，虽然同样是铺子，这其中的区别，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再说，“悦容”啊！那能叫“铺子”吗？恐怕有人宁愿拿出一千家的胭脂铺子来和元宝换啊，倪余泽只把它叫做铺子，实在是太谦虚了！ 这两家铺子本来就是元宝的，所以根本就涉及不到给与不给，像苏家这样的知情人都表现得非常平静，相比之下，皇室子女们眼中散发出的贪婪之色，就显得落了下成。 这让倪余泽的心头微冷，其实，有些东西，只有真正地享受过了，才会越发地舍不得，财富绝对是其中之一，苏家子弟和皇家子弟人品的高下，由此可见一斑。 倪余泽最后拿起的，可不是像刚才四项的几页纸了，而是厚厚的一本小册子，看到如此“重量级”的东西，很多人的心又不争气地跟着跳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是近年来表妹置下的一些私产，因为都是用从余家得到的嫁妆购置的，所以它们也属于这笔嫁妆的一部分，为了免于纠纷，里面写得很详细，大到田产，小到首饰、玩意儿，不一而足，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查阅，往后也可添补。”倪余泽很随意地将这册子丢到了桌子上，和前面的东西比起来，这本账册上的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但元宝既然要求他不让宋家得到一文钱，那么就算再麻烦，他也要做到，再说，管理过那么多的产业，这点麻烦对倪余泽来说也不算什么！ 册子落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很是细微，听在宋成业的耳朵里，却犹如千斤巨石当头落下，直接砸烂了他的心，他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不仅无力阻止，甚至连明白都没弄明白。 “公子，报这些账目……是，是何意啊？”宋成业的声音十分干涩，还带着颤抖——其实他未必是不懂，只是不愿意相信，为什么煮熟的鸭子还能就这么飞了？！ 倪余泽对宋成业的问题恍若未闻，只是继续说了下去，“现下将余家给表妹预备下的嫁妆公诸于众，就是免得日后交接的那日，会为人诟病，此外，”倪余泽又拿出了最后一页纸，“这是余家决定将这些嫁妆给表妹时，在宁南府备的案，上面我和表妹俱都用了印。”将这页纸给众人传阅。 其实这页纸上写得很简短，倪余泽让他们看的是最后的日期，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份东西，并不是针对宋家人的，但他是不会开口解释的。 果然，宋成业拿到那页纸时，脸色并不比纸的本身好看多少。 一直惜字如金的二皇子，今日第一次开口，问的问题绝对是一针见血，“公子三番五次提到，余家给宋家三小姐的这些财产是嫁妆，是不是如果宋三小姐不出嫁，这笔财产旁人就无权动用啊？”他将对元宝的称呼咬得极重，嘲讽之意明显。 倪余泽清冷依旧，对二皇子的尖锐问题，毫不避讳，“的确如此，毕竟，涉及到每年几百万两银子收入的大事，我不得不谨慎行事，此外，元宝的婚事还必须遵从余家家训，并经过我这个余家当家人的首肯，不然的话，元宝会被余家逐出宗谱！”那这一大笔的嫁妆自然也就不给了，倪余泽的态度强硬且明确！ 三皇子已忍不住问道，“余家关于亲事还有家训？！” 倪余泽冷笑，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有了！淡声开口道，“姨母遗训，余家女儿不得入宫，不得嫁与皇室之子，否则逐出宗族！”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胡说……”三皇子直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可刚刚开口，便猛然间顿住了。 这样的家训，可以说是对皇室的大不敬，皇上想要选秀，只有你会不会被选上的说法，可没有你想不想去的道理，但凡换个人家，只凭这一句话，就能灭余家的九族，最起码要把留下这条家训的人治以重罪！ 偏偏，余家不行，“九族”泛指亲属，而余家的亲属也包括当今皇上和这些皇子、公主们，此外，倪余泽只有一个姨母，她就是已故太妃余小妹，是皇子们名义上的祖母，敢反驳嫡亲祖母的遗训，这是大不孝！ 三皇子再坐下去时，一张脸涨得跟大番茄似的，口里“呼呼”地直喘粗气，元宝看着都难受，很佩服他能及时闭嘴，没犯下大错。 同时，元宝也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她今日所犯下的错误，或许，这个错误在她想要保住名下财产时，就已犯下了，她，实在是太高调了，美貌和财富这些东西，在她还没足够能力自保的情况下便展示出来，这不是招灾惹祸，又是什么呢？！试想，面对这样的巨额财富，即使身为皇子也不可能不动心吧？看看三皇子的表现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但事已至此，元宝只能把自己的懊悔压在心底，表面上不动声色，倪余泽在撒谎，而她是唯一能戳破这个谎言的人，所以她一定要冷静，要做出早就知道此事的样子！ “本来这样的家训，是不该拿到人前来说的，只不过事到如今，我只好先小人后君子了！”倪余泽说，与其说是解释，还不如说是再次声名。 “哼，”二皇子一声冷笑，“有了这样的家训，是不是倘若宋三小姐的亲事稍不合国公爷的意，国公爷便会扣下这份嫁妆，将宋三小姐逐出余家啊？！”字字如刀。 倪余泽全盘接下，“正是如此。”不然他何需把这些皇子全都留下呢？他根本就不是请他们做什么见证，而是在向他们提出警告！ 倪余泽就是这样，讨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事事都用阳谋，因为，他有这个力量！ 倪余泽并不认为元宝做错了，如果元宝有了这些财产就要藏着掖着不敢见人，那么要银子又有什么用？他若是也如此，这么多年来也就别想活了，想当年他的父亲倒是一直奉行低调行事来着，结果，有用吗？ 二皇子被倪余泽噎得顿了顿，但他可不是莽撞少智的三皇子，立刻反唇相讥道，“左一条规矩右一条规矩的，国公爷莫不如直接说，除了你自己，宋三小姐嫁给哪个人你都不会同意得了！”倪余泽可是当着三位年长皇子的面儿，在皇上面前表露过心事的，现在想来，除了感情之外，倪余泽对元宝也并非无所图，元宝为倪余泽做了那么多的事，可落到最后，除了这些早晚还要落到倪余泽手里的嫁妆外，那是一无所得的，元宝其实才是被算计到骨子里的那一个！ 倪余泽听了二皇子的话后，看了元宝一眼，声音清朗地说，“元宝尚幼！”他承认了，尚未求亲的原因，不过是因元宝的年龄，在外人面前，他从不避讳他对元宝的感情，这就是他对元宝的保护！ 三公主和五公主的脸同时一白，尽管事先得到过消息，可亲耳听到倪余泽这么大大方方承认，身为少女的自尊心，还是让她们有些承受不住。 二皇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受不住倪余泽的激而犯了个大错——不能入宫，不能嫁给皇子，那么放眼全朝，除了倪余泽，还有哪个男子的身份地位更加高贵呢？！况且，倪余泽还这么年轻，别说正室，就是连个妾都没有，又有银子，又长得如此出色…… 二皇子差点儿没把肠子都悔青了，他竟然让倪余泽借着这么好的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儿发出话来，想来从今往后就连宋成业这个名正言顺的家长也不敢再把元宝许配给旁人了！ 二皇子去看宋成业时，果然发现宋成业满脸都是谄媚的笑，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倪余泽，真的犹如看女婿一般。再看元宝，也是扯了一个大大笑容，冲倪余泽点了点头，反倒是倪余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元宝就像对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这一点二皇子真的领会错了，元宝已听出二皇子言语之间的挑拨之意，她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倪余泽这一边，而倪余泽则对二皇子的这种小把戏根本不放在眼力。 大皇子声音稳定地开口，“现下我们已清楚国公爷的意思了，国公爷可尚有未曾交待的事？”他表面平静如常，内心早已起了波澜，在看到元宝那大笔的嫁妆时，说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真的没想到，倪余泽此人做事周全至此，不过，还好，他觉得他还是有机会的！ 倪余泽摇头，“没有了。” “既是如此，”大皇子率先站起身来，“我们已功德圆满，就先回去了。”他要回去和幕僚们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哼！”三皇子忿忿地站了起来，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倪余泽。 二皇子吃了亏后，学乖了，不再多言，他倒是没太大的失望，元宝的嫁妆虽好，但他没得到，旁人不是也没机会得到吗？那他在皇子中的优势就还在。 其余的皇子公主们起身时，倪余泽坐着没动，“我还有些下人在宋府，需要一并带回去。”他指得是牛麽麽等人。 元宝和苏家兄弟一道出门送客，因为宋成业也在，所以他们不能说什么，苏春生问，“县主今日可还要回掩月庵？” 元宝点头，“自然是要回去的。”她在宋家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苏春生又转向了宋成业，“宋将军可安排了人护送？如果宋府今日忙碌，我等兄弟二人愿意代劳！” 宋成业脸色灰败，看着包括指派他差事的贵人乘车离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倪余泽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现在也听明白了，尽管元宝名下的财产很多，却都攥在倪余泽的手里，他是一文钱也捞不到的，而“贵人”对此事，是不想管的，不然的话，方才也不至于一句话也不替他说，这种竹篮打水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其实宋成业这也是财迷心窍了，他不过是被旁人利用的一条狗罢了，谁又会真的为他争取福利呢？如果有那个手段和能力，“贵人”早就把这惊人的利益弄到自己的手里了。 苏春生说了两遍自己的问题，宋成业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答道，“啊啊，那好啊，有劳了！”关于元宝今日回不回掩月庵的问题，他一点儿都不关心，至于送的人手，他更是根本就没安排，既然苏氏兄弟主动跳了出来，他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四人回了正堂，牛麽麽和金妈妈已经在了，金妈妈一见宋成业回来，立刻一挥手，丫鬟立刻送上了宋成业前些日子给她的那些账本，“宋将军，老奴幸不辱命，现下这账册已是算完了，交给宋将军后，就要回府了。” 宋成业一哆嗦，今日实在是忙碌又紧张，金妈妈若是不提，他几乎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应道，“好，好，有劳金妈妈了。”根本连看都没看那些账本。 金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成业，“宋将军还是过过目吧，有些事要当面交接清楚的才好，公子还等着老奴一同回府呢！”她就不信宋成业敢当着倪余泽的面儿不认账。 元宝也悄悄催促了一句，“父亲，账目都是要当面点清的！”虽然她没住在宋家，可有国公府的下人们在，宋家发生的所有事都瞒不过她，只是此时她不好表现出明白前因后果的样子，只能虚虚地说这么一句了。 宋成业没办法，只好打开账册，然后，便被那一连串的数字给惊呆了。 通过金妈妈的清算，罗氏这些年来共从宋家昧下了五万三千多两的银子，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惊人了，还有一点也很让宋成业惊讶，就是两套账册相差的尾数，它恰好是九百九十九两零九百九十九文钱！ 是的，这个所谓的领头，只差一文钱就到了一千两银子，而这一文钱，不啻于一个大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宋成业脸上，嚣张得让宋成业颜面无存，只一下子就打得宋成业的那些龌龊小算计无处可逃！ 金妈妈依旧笑着说，“老奴既然拿了宋将军的酬劳，就要认真做好差事，这账册我在重新整理时，都是有抄录，不管老奴人到了哪里，但凡有一丝错漏，宋将军都自管来找老奴，老奴定然会负责到底。”这段话中的威胁之意，是事后宋成业想篡改旧账册时才体味出来的。 元宝心中冷笑，她可知道金妈妈是什么人的，就凭宋家人，想在金妈妈做过的账册中找到错漏，做梦！ 宋成业原地踉跄了一下，终是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来人，拿银票来！” 金妈妈收好银票，倪余泽带着下人们扬长而去，临走时只对元宝交待一句，“明日我去看你！”对宋成业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