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也就是宋成业现在用到她了，若是她没用了，宋成业回到老宅，见了那几个小狐狸精，这家里还有她的位置吗？！没看宋成业，现在连哄她的耐心都没有了吗？！对宋成业的人品和打算，罗氏一向看得比谁都清楚。 罗氏三番五次的拒绝，让宋成业也生出了些许怒气，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脸色不善地看着罗氏。 罗氏轻轻行了个福礼，还是如以往一般娇媚，甚至还带着从来没有过的端庄，自从在宋成业身上死了心另有打算后，罗氏的举止言行反倒更有当家主母的气派了，不得不说，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儿。 “妾身这便退下了，老爷也早些歇着吧，还剩下两、三日的路程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罗氏说完后，站起身，袅袅婷婷地去了。 宋成业听了罗氏的话后心里一抽，这一夜是再也无法安眠了。 宋家老宅能有什么事？说白了就一个字：钱！ 宋成业的起家经历很简单，从军当上了一个小兵，然后送礼，升职，宋家的家产不够了，想法子弄了齐氏进来，用齐氏的嫁妆再送礼，再升官，齐氏的嫁妆中的现银和若干能拿得出手儿的东西送完了，联合齐家的人，官商勾结，各取所需，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宋成业步步高升。 不光宋成业打点上峰的银子是齐家出的，就连宋家这么多年来远远超过收入标准的奢华生活，也都是指望着齐氏当年的嫁妆铺子，或者说是通过齐氏嫁妆铺子得来的来自齐家的好处。 若不是如此，主持中馈的罗氏又怎么可能比俸禄从不交回家里的宋成业更有钱呢？！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宋成业已丢了官儿，齐家还会继续和他合作吗？ 不仅如此，宋成业的一些敛财手段也被人所诟病，齐家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在这种时候，无职无权的宋成业还能保护得了齐家吗？ 倘若宋成业对齐家来说没用了，那么齐家又为何要平白无故地继续往宋家送银子呢？ 就因为将要断了这条财路了，宋成业才会不遗余力地想从元宝这里得到好处，可在失败之后，宋成业又要用什么方式渡过现阶段的难关呢？ “远水解不了解渴啊！”宋成业长叹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窗外透出了浅浅的白光——天亮了，他用来解决麻烦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这一天大家一道用晚膳时，宋成业对元宝说，“你姨娘离家多年，这次回来实在是过于思念家人，打算先不回宋家老宅，而要回娘家去看看。” 齐家的事，一向是罗氏在为宋家打理，各种生意店铺包括日常交接和份例分红等事，宋成业想插手也插不上，所以他手头除了几份地契房契之外，什么都没有，现在想要和齐家修复关系，只有让罗氏先去探探口风了，所以宋成业不管对罗氏有多生气，还是得软下身段去求罗氏。 这正是罗氏所希望得到的结果，很快便满脸难色地应下了，打算明日一早就和车队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去处理这些“琐事”。 元宝听了宋成业的话后不动声色，“只要不动用我的车马下人，其余的事，父亲自可安排。” 宋成业气结，若是不想用这些，他还有必要和元宝这样低声下气地商量吗？“这半路之上，一时到哪里去找车马，就是找到了，也未必可用可信！” “女儿所用之物所用之人，尽皆出自余家，”元宝冷冷地看着宋成业，“到底因何闹成现在这样子，父亲心中有数，父亲还是莫要让女儿为难的好，以后这样的话，也不必再提了！”这就是说，即便到了宋家老宅，元宝的人、事和经济依旧自成一体，宋成业别想再惦记了。 宋成业被元宝堵得说不出话来，谁让他棋差一招呢？在宋新竹的那件事上，他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倪余泽公开地和他划清了界限，想来这也是元宝现在敢在他面前尽情花用的原因——一句出自余家，他便再也奈何不了！ “那便不劳二小姐费心了！”罗氏盈盈起身谢过，脸上并没多少为难的样子，实际上，倘若元宝真答应了，她才为难呢！ 宋成业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罗氏从宋成业那里拿到了几十两银子，站在客栈门前，目送着宋家车队渐渐远去。 车上，元宝隔着窗帘淡声吩咐，“只要远远跟着就行，哪怕听不到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千万小心，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先要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事，我们既然到了，慢慢查访总会有消息的！”况且，在来之前，倪余泽和苏春生已对宋家和齐家关注了好几年了，很多事，元宝大致心中有数，再加上宋新竹的事刚刚过去不久，宋家的人现在个个都是惊弓之鸟，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 “是。”车窗外响起了几声低沉的应答后，便再无声息了。 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儿，车队末尾处，有几个苏家的护卫悄悄脱离了队伍，并没人发觉。 元宝对上燕喜担忧的目光，慢慢地解释道，“齐家，是我母亲的娘家，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连本带利地拿回母亲的嫁妆，所以必须要取得齐家的支持，这件事是绕不过去的。” 燕喜点了点头，“可现下县主这般出息了，宋家又不得势，那齐家纵然是对夫人和县主没有情意，为了趋利避害也该投奔到县主这一方来的吧，为何我们还要提前布置，而不是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迫之以势？！” 元宝笑了，这经过宁南府倪家同门相倾战火洗礼的下人就是不同，每当说到家族产业时，就会不自觉地想到种种，那种熟练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其实不光是下人，就是元宝自己，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现在也不会这般游刃有余，看来“经验是宝贵的财富”这句话，还是相当有道理的。 “你说的自然没错，可若是齐家有见不得人的把柄被拿捏住了，他们就不得不从了。”元宝看着窗外不断退却的风景，悠悠地说。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齐家若是好人家，若是真的顾念亲情，愿意为齐氏和元宝母女撑腰，齐氏也不至于死得那般惨，元宝也不至于丢了都没人找！ “奴婢明白了。”燕喜的声音很低沉，看向元宝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又带上了怜惜，父亲狠毒也就罢了，现在又变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她的主子，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为整个战役中，需要燕喜帮助的地方还有很多，元宝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齐家的事，简单地向燕喜说了一些。 齐老太爷，也就是元宝的外祖父，共有三子二女，长子早夭，中年得的幼女就是元宝母亲，也早已故去，现在剩下的只有两子一女，长女远嫁他乡多年，估计这次元宝回来，也见不到这位姨母。 元宝的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外祖父母因年老多病和思女过度，也先后病故，元宝猜，若不是这两位真心疼爱齐氏的老人在世，她也不可能在宋家又过了两年多安稳的日子，很可能一出生就被干掉了。 现在齐家的当家人是元宝的两位舅父：齐思远和齐思成。 罗氏和宋成业的合作者，就是他们。 倪余泽对这两个人的评价是：见利忘义，着实该死！ 苏春生的则比较简单，只有四个字：志大才疏！ 元宝更加赞同苏春生的看法儿，说实话，元宝觉得自己也很财迷，但始终是有底线的，如果一个人想要追求和自己能力不相称的财富，往往会付出很多，到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齐家农户出身，他们的财富是靠祖祖辈辈积累起来的，是几代人的心血，只可惜，齐思远和齐思成兄弟过于贪婪，总想着一夜暴富，不肯老老实实地慢慢发展祖业，又嫉妒父母对小妹的偏心和过份疼爱，这才中了宋成业和罗氏联手设下的圈套，不仅断送了小妹一生的幸福，还害得小妹和外甥女元宝齐齐送命，偏生他们不思改悔，在利益的驱动下一错再错，终于走到了今天这种十分被动的境地，变得骑虎难下。 看着宋家的车队走远了之后，罗氏并没急于行动，可是转身返回了客栈，打发了一个身边的小丫头出去，她自己则坐在屋子里静静地想心事。 小丫头出了们，熟门熟路地直奔整个县城最繁华的街道，然后很快便在其中找到了一家铺面很大的店铺：齐氏粮铺。这丫鬟并不走正门，而是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子绕了进去，轻轻地敲了敲粮铺的后门。 整个过程中，这丫鬟都十分小心，不断地回头张望，以防有人跟着，她倒是不怕被人认出来，因为这还是她头一次出现在这个县城中。 “吱呀”一声，粮铺的侧门开了，一个小伙计从里面探出头来，丫鬟并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说，“我是宋家罗夫人的丫鬟，我家主子现在回乡了，要回家省亲。” 小伙计愣愣地看着丫鬟，“你……你说的是什么啊？” 丫鬟很鄙视地看了小伙计一眼，她做惯了官家的一等大丫鬟，这通身的气派还是有的，“你自管记下，说给你们东家听，旁的你就不用管了！”将“东家”两个字，咬得极重，“不过你若是误了你们东家的大事，小心你的小命儿！”末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串钱，赏了这个伙计。 小伙计果然被这个丫鬟给吓住了，况且，他不过是个小县城米铺中的小伙计，哪儿见过这么多的赏钱啊，这一百个钱是他两个月的工钱啊！立刻什么也不敢说了，连滚带爬地往里面跑去，以最快地速度去报信了。 丫鬟很满意小伙计的表现，转身便回了客栈，向罗氏回报去了。 罗氏听了丫鬟的话后，并不急于动身，而是先细细地梳妆打扮起来，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直到确认没一点问题了，这才带着几个随身的丫鬟婆子，雇了马车，退了客房，向另外一个县城赶了过去。 这个县城叫长岭县，离宋家老宅的所在地并不远，算是临近吧，罗氏一行人到达时已是午时，罗氏留在一家酒楼中用午膳，她包了单间，吃得极慢，却吃得极少，不断地从楼上的窗口往外望去，很显然是在等什么人，但是直到最后，她到底还是失望了。 罗氏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并不气馁，她还有最后的办法，既然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要采取这个办法，那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罗氏从酒楼出来后，便继续赶路，这一次她来到了一镇子，找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很是低调地住了下来。 日头慢慢地沉了下去，罗氏梳洗了一番，再次精心打扮，不过并不出门，就连晚膳都是叫到房间里用的，渐渐的，天黑了下来，灯火一盏盏地点亮后又次第熄灭，除了在罗氏屋子里值夜的两个丫鬟，其他的下人都睡着了。 就在这时，罗氏的屋门被敲响了，“小妹，小妹，你在吗？二哥来了！”询问声放得极低，喊过两声后，对方便不再出声了。 两个丫鬟吓得一凛，她们毕竟是女子，现在又出门在外，这深更半夜的着实吓人，其中一个丫鬟看了看罗氏，“别是认错了屋子吧？”在客栈中，这种事儿是常有的。 罗氏的脸上倒很平静，她站起来后，先是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麻木的腿，又照了照镜子，这才说，“听声音像是我娘家哥哥，我去看一看，如果是的话，你们就不用侍候了。” 虽然主子的吩咐让人匪夷所思，但丫鬟们明白罗氏是什么样的性格，所以严严地闭上了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罗氏亲自上前打开了门，“二哥，你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语气轻柔嗔怪，绝对不是对亲生兄长说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