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周自柔败下阵来,先回答他的问题,周自柔啊一声,佯装镇定:“几个朋友来坐了坐。”
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发生过,裴盏在树上偷窥那几个月,也时不时会有几户千金小姐来访。
裴盏点头,他慢慢走到桌子边,先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被人用尽的点心,接着用指尖一下一下地在上面点了点。
桌上一片狼藉,餐盘和杯盏横七竖八。
有十来个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茶杯,以及五碟用完的点心。
接着停了,沉默半晌,抬眼看她,别有深意地弯唇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胃口如此好。”
原来是桌上的几盘糕点都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
周自柔:“是周天霸吃的,他今日下午也来我屋里了。”
他神色了然。
裴盏动作闲散,不慌不忙地落座于方凳,拿起一个杯子,端详几许。
他修长的指节在细腻的瓷杯上摸了摸,于肥润的杯身环摸半周。突然,他似乎余光落在西边的绣花屏风,轻点两下又移开。周自柔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
裴盏不动声色,放下杯子。抬眼,笑着看向对面的正警惕地盯着他动作的少女:“怎的如此看着我?”
“谁看你了!我只是……好奇你突然闯进来要干什么罢了。”周自柔大声反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其实内心还是很怂。
裴盏也不反驳,没用晚膳的他此时胃里已经十分难受,但面上不露半分。
只柔柔一笑:“我敲了足足有六声,应该算不得闯这个词。”
周自柔:“……”
裴盏:“原来你今日屋里来客众多,难怪我一睡醒,便不见你人影了。”
一睡醒便不见人影?这话中的暧昧,不免让人误会。
阿弃藏匿于屏风之后,本就好奇来者何人。
一开始听见是个男子的声音,还以为是小姐的哥哥或者弟弟。
结果却听见这位突然到访的陌生男子如此说,心中顿时倍感威胁的他。
本来看样子,周自柔就不太情愿将他留下……
阿弃想到这,顿时落魄如汤鸡。
原来周小姐不想留下他,是因为已有了暖床之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卑贱的歌姬,尚还未得她青睐,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怨念地吃起醋来?若是他再努努力,说不定有了反转,还得和这位共侍……到时候可不能如此不大气才是。
阿弃做起深刻的自我反省。
周自柔觉得裴盏这话里的意思很有深意:“我看你睡着了,我便走了嘛,你是在怪我?”
“嗯。”裴盏低声,“你说过你不会走的。”
我……wtf??你睡觉难道我必须得陪着你到天亮吗?
周自柔:“……”倒也懒得跟他掰扯。
“对不起。”
想来他“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讨伐她,这个小气的男人!无语!她很识趣地道歉,忽而讨好地扬起一个笑,看着假惺惺的:“对不起嘛裴盏。”
周自柔即使是假笑,眼睛也能笑成眯眯眼,如月牙儿一般。
盯着她看了一会,裴盏也露出一个笑。
“我原谅你,柔柔。”
“……”周自柔恢复冷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裴盏神色松懈,刚刚看杯子垂眸,和似有似无往屏风的那一瞥,也没有让他产生什么太过明确的怀疑。
周自柔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刚安放的心情又被他一番动作给提了起来,只见裴盏往她床前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这个位置,若是仔细瞧,便能瞧见屏风后藏匿的人影。
裴盏越是上前,越有可能发现屏风后的阿弃。
她眉心突突地跳:“你做什么?”
“我想离你近些,柔柔。”
“这屋子不大,我们已经是最近的了……”
“我觉得这还不够。”
“够了够了,我觉得现在已经很近很近了……”
裴盏笑,意有所指地道:“这么不想让我靠近,若非是屋内藏了人怕我看见么。”
“你在说什么呢!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周自柔又急又怕,着急打住他,看着阿弃于缝隙中晃动了一下身子,裴盏还在向她靠近,周自柔双目一缩,音量不由自主地大了一倍:“我说够了——不许你再往前一步。”
裴盏突然停下。
“你不喜欢我了吗?”
周自柔感觉自己天灵盖都凉了:“没有。”
裴盏不说话,只看着她。
屋子里的气息倏然冷了下来。
“可是我觉得,你近日对我冷落许多。”
周自柔一眼也不敢往屏风那边瞟,她气急败坏道:“那是因为我没穿衣服啊,你个混蛋。”
裴盏半信半疑:“当真?”
“你非要我给你看看是吗!”周自柔大吼大叫,点点头,她趁着刚才的空闲时间已经将上半身脱了一半,此刻捏着手心里的冷汗:“好,我这便证明给你看。”
正说之时,她裸洁的脖子便已经暴露在外,接着是锁骨,她装模作样,下一秒就要把被子全部拉开——
裴盏睫毛轻颤,在她拉开的前一秒及时地闭了眼:“别……”
他微颤的声线:“我信了。”
真是好险……周自柔看看自己裹得还挺严实的上半身,犹有余悸。
“穿好了吗?”五分钟之后,他耳根微红,微弱地问到。
周自柔嗯了一声。
这时间,阿弃已不在屏风后。她刚才用目光疯狂地示意阿弃,让他躲到床下去。屏风连接着她的床,距离并不太远。
裴盏稳了稳心神,这个方位,应该可以了,他看向右手方。
——屏风之后并没有任何东西。
今日的事情太过于奇怪,裴盏总觉得这里面有她刻意隐瞒的东西,但末了一看,又并未发现什么。
他转头,见周自柔也正看着他。
裴盏笑道:“你屋内这扇屏风挺大的。”
“啊……是吗?”她眼神躲闪,“我以为大家都是这么大的……你还看过别的姑娘家闺房里的屏风啊?”
“没有。”裴盏丝毫不曾敷衍于答她的话,他轻轻地道:“只是凑巧看见这扇屏风,便说了说它的特性。”
反正人已不在屏风后,周自柔皱皱鼻子:“你真无聊。”
裴盏嗯了一声,再看一眼那屏风后,空无一人。
裴盏笑了笑,温顺地应和:“是我无聊了。”
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地赶他再引来猜忌,周自柔只能与他虚与委蛇着。
他们闲聊着。
这期间,裴盏的目光老是在她脸上飘忽,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猜着猜着,索性也就不猜了,周自柔逐渐有些困。
半个小时后,屋内的人出来,裴盏低眼,身后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少年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踏出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出了院子,绕过一个墙角,走到他常去的那棵树下,熟稔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