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被前尘往事绊住了,不由自主回忆起来,裴盏只静静地听着。
“她比我小十岁,乃先皇嫔妃所生,而我是先皇正妻所出,本来两人是无交集的,但是那天……”
皇帝想到那一天,轻叹地笑了笑:“那天,永安五岁,她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偶见我在御花园被父皇罚跪,便跑过来抱着我替父皇求情……”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在他妹妹永安公主五岁的时候,就对永安有了好感。
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
他年少不知,只当她是妹妹中最单纯可爱的一位,因此对她也比对别的妹妹要更亲近些。
永安公主的生母是祈贵人,祈贵人不争不抢,女儿便也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皇帝最初以为他对永安仅仅是单纯的兄妹情,后来两人形影不离,越长越大,皇帝便开始对永安有了别的心思,他会对永安的靠近产生燥热,会看着永安和别的男人说话便浑身不自在。
他自知不对,也曾冷落过永安一段时间,但在迎娶太子妃当日,他还是受不了这一切,跑去了永安公主的寝宫。
裴盏知道,这个世界对伦理纲超之事实乃不认可,就连现在这人当了皇帝,成为天底下最高贵的人,也不能避免众多流言蜚语。
“那她现在在哪儿?”裴盏问道。
皇帝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转到他身后的画像:“她在冷宫。”
冷宫?裴盏攥紧拳头。
他对皇帝瞬间冷然了下来:“你干的?”
皇帝摇头。
“母后将她打入了冷宫,她说永安魅主惑君,还说你是怪胎……”皇帝面容布满苦楚,似乎最痛苦的片段涌入了他的脑海。
呵,裴盏扬起一个薄凉的笑。
怪不得。
周围很安静,宫墙角矗停一只寒鸦,叫声凄厉,皇帝咳嗽两声:“你想见你娘吗?阿盏。”
裴盏捏紧的拳头又松开,他现在对他显然没了多少好感。
“见。”
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怎么不见?总得看看抛弃的女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越往西边走,越是寒凉。
皇帝圣体不好,被人抬在轿撵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时不时咳嗽两声,所有宫人都低着头,宫墙高筑,画面有些诡异。
但裴盏并不在意。他看着前方,想着生他的那个女人在冷宫出来过一次吗?是不是也走过他现在正在走的走条路?
“殿下。”一道轻得不能够再轻的声音传来,裴盏侧目,看见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张公公。”
正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裴盏看了看前方,原来他不知道什么已经从轿撵旁落到了轿撵后面来。
张公公挤出一个苦笑:“正是奴才。”
裴盏淡淡:“张公公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前面即将转弯的帝撵,他落了不要紧,可张全不是那人身边最缺不得的人吗?他也走神了?
“殿下。”张全先是深深地鞠了个躬,接着缓缓说:“殿下今日也看见了,陛下的身子骨不太好,常日咳嗽,还时不时地咳血,近日入冬,寒气入体,这病也是越发严重了。”
张全掏出手帕,正是刚刚在书房皇帝用的那块。
裴盏低眼看了看那块刺目的红:“是有些严重呢。”
“这跟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张全道:“奴才来找殿下,只是想让殿下知道一些事。”
“自打殿下被奸人带出宫,陛下就一直在找殿下,迟迟不立太子,也是因为陛下一直相信,殿下终究会回来。”
裴盏沉默,把玩起手腕上的木刻兔子,没有说话。
他漫不经心,不知道张全特意找他说这些干什么。
“陛下十分疼爱您,殿下请相信奴才。”张全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敦厚沉闷:“若是……待会殿下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希望殿下不要惊慌。”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裴盏听完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看了看他,张全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裴盏的目光落到不远处。
待会……会发生什么?
冷宫里,有什么秘密?
这扇宫门崭新,没有丝毫冷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