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裴盏低声道,“要不把链子重新给你带上罢。”
“你有了自由,我总不安。”
周自柔呆滞两秒,额头冒汗。
“大可不必……”她牵强两声笑,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紧接着后退一步,“你看我这两天不是乖乖的吗?我不会跑的!”
惊呼一声,周自柔叫起来:“瞧我这记性!我叫红儿给我带了面团来,我先去小厨房候着,不然到时候说好给你的点心又没啦。”
红儿是周自柔来东宫以后见到的第一位宫女,就是当晚给她送食物的那位。
周自柔溜得极快,背后似有洪水猛兽,几秒之间便没了人影。
“不必……”裴盏抬手抓了抓,指尖从她飞扬的发尾溜出,什么也没抓着。
“……如此着急。”
片刻,他收回手,垂下眼皮。
周自柔一直跑出很远才停下,她后面没人,看来裴盏并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日日跟着她,松了一口气。
听人说裴盏的书房里来了人,周自柔跑过来就是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那样消息流传出去,堂堂太子竟私藏一女子在东宫,周自柔就有救了。
周围许多脚步声。
周自柔耷拉下脸。
她自然是想跑的,虽然这里好吃好喝实在是咸鱼天堂。可突然消失不见,爹和娘肯定很担心,周自柔昨天和裴盏说过想回家交代一下之类的话,毫无意外,裴盏根本不允许。
“柔柔,放心罢,他们不会担心你。”
裴盏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誓旦旦。
可这信誓旦旦也让她生气。
不会担心?他怎么知道她的家人不会担心!
周自柔瞥一眼东宫里她周围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这些都是裴盏的人,其中有些几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她,一举一动都会被报告给裴盏。
可周自柔找不出是哪几个。
又或者全部都是……周自柔呼了一口气,真是可怕。
不过还好。
再过十天,周自柔知道再过十天就是祭祀大典,裴盏被昭告天下的日子。
到时候裴盏会去储龍台。
周自柔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也偷偷地联系上了苏姑姑,苏姑姑说,她有办法将她带出宫去一趟。
如此,有一整天的时间,她能够趁着裴盏去储龍台行祭祀大典的时候,偷偷从东宫溜出去,去周府,见见她爹娘大哥和周天霸。
周自柔只想回去看一眼,再亲口交代两句,裴盏之后再将她抓回去也是可以的,她心道。
可她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步。
“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难看。”祭祀当日,马车之内,裴盏轻声慢语地问道。
周自柔不想说话,任由马车颠簸。
——她没想到,去储龍台,小变态竟明目张胆地,将她带在了身边。
伪装成太监的她,更是被尊贵的太子下令时时刻刻不得离身。
周自柔:“……淦。”
千算万算,不如不算。
想想心烦,她到底在费什么霸总小逃妻的心思?!
储龍台在京城最高的山上,从皇城到戊戌山,太子先是乘坐马车上山,百姓虽有想看的好奇心,但太子在马车内,也并不能一睹真容。
等到太子祭祀典礼,群臣跪拜,返回之时才换成轿撵。
那时候接受百姓观礼,道贺。
虽说是山,可也并不高跷,京城本来就是平原地貌。
周自柔撩起车帘一角,见不少官员跟在车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们,爬起山来气喘吁吁,周自柔鄙夷一笑,看来平时这些迂腐老头都没有好好锻炼身体,这会子才叫一小山坡给累得不行。
作为本朝堂堂尚书,周庆瑞俨然在列。人群之中,她似乎发现了:“爹。”
裴盏将她拉进来,那声爹的后半段音节也泯灭在风中。
太子冠服华丽,衬得他相貌堂堂,风轻云淡地搂住她:“外头危险,不要探出去。”
周自柔才不呢,她掰开他手:“我刚才看见爹了。”
裴盏哦了一声:“周大人前两便请病,一直未曾来上朝,你刚刚定是眼花了。”
“不可能!就是爹爹。”
裴盏皱眉,捂住她的不安分的小嘴:“小点声。”
“我就不。”刚刚突兀一个音量的拔高让裴盏心忧了下,少女圆轱辘的眼珠子瞪他一眼,从他指缝里冒出几个字。
武将皆骑马,文官不乘车。帝王始在前,太子紧其次。
公主皇子坐各自马车之内,一一跟在后面。
裴盏似乎是败了:“好,待会让你见。”
他移开捂住周自柔嘴巴的那只手。周自柔心头一喜:“可是真的?什么时候?除了见面,我还能和爹说说话吗?”
少女表现热烈,裴盏面无表情地瞧她一眼,出尔反尔道:“想得美。”
周自柔沉浸在一会儿的重逢里,此刻也没听进去。
储龍台上,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裴盏轻抬下巴,往不远处示意:“诺,他在那里。”
周自柔抬头,看见她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
裴盏揪住她的后衣领,将人轻轻松松提了回来:“就在这里看。”
周自柔简直不可置信:“你说过让我和爹见面的。”
储龍台上,已有几道回眸。
只见太子殿下随身跟着的小太监眉清目秀,长得十分讨喜,故而频频惹人注目。
裴盏不喜欢她这么招摇:“我只说让你见他,又没说让他见你。”
“……”
裴盏无耻至极,说的话简直叫周自柔发指:“裴盏你个混蛋。”
“长姐,你看那边。”五公主今日也在,她走到长公主身旁,蹙着眉示意储龍台东边的石碑后。
长公主看一眼,不过是太子和他的内侍在说话罢了。她不怎多关注这个新弟弟。
可五公主说:“长姐仔细看太子弟弟身边那个内侍,长得好生清秀。”
长公主重新打量,这么一看:“是有些。”
五公主巧言令色:“听闻太子弟弟不近女色,入宫就没几个丫鬟能近得了他身,该不会是有短袖之嫌吧?”
“你在瞎说什么。”长公主瞥她一眼,严肃批评道:“哪里看得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整日胡说。”
五公主撇撇嘴,话本子里也是有这种故事的。
太子和那内侍似乎在争吵,五公主拍了拍长公主的肩:“长姐,你仔细看。”五公主眼神激动,补上一句:“觉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长公主虽不耐烦,可还是打起几分心思仔细瞧了瞧,只见那内侍猫眼圆脸,脸蛋粉嫩娇软,胸前鼓鼓……
不仔细看还注意不到,可越仔细看就……越像个女人假扮的!
阿柔!
长公主和五公主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一致。
“阿柔怎么会和太子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