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盏面无表情,她快一分,裴盏心里难受,他不能接受别人在她心里的分量这么重。可她走累了,歇了歇,裴盏心里亦是悲凉,她并不想回来。
见她徘徊在东宫门口。
脚踏过门槛,停不到一秒,又缩回来。
一颗心左摇右摆,像是狰狞的怪物。裴盏不由自主去摸手上的红绳,触到那一霎那又指尖又停下,不知道为何,他心如止水,倏然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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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调息之后,周自柔踏进了东宫,却没有看见什么人。
往日里,这时候应当是人来人往的。
她根据记忆,朝南边的宫殿里去。
她低着头,一边揣测起路线,一边只希望,别遇见那个女人,不然撞得两相尴尬。
裴盏既然能将人带回东宫,可见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的。
酉时行刑,留给周自柔的时间不多了。
她脚步越走越快。
东宫,书房。
红儿恭敬地叫了一声周姑娘,道:“太子殿下不在宫里。”
“那他去哪儿了?”刹那间周自柔只觉得内心毫无倚仗。
红儿:“奴婢们也不知。”
周自柔立刻果断地转身要走,红儿却叫住她。
“周姑娘可以先坐一会。”
周自柔摇头:“我要回府了。”
红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语调平缓地吐出一句:“既然姑娘要走了,那就请听完这一句再走也不迟。殿下问红绳可弃,是不是人也终抛?”
周自柔却再也迈不出沉重的步伐。
她猛地停住:“你说什么?”
红儿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庭院里的白玉兰绽开,像细腻的白瓷般高洁温纯,淳白得像是凝固在枝头的牛奶一般。
殿下问,
红绳可弃,是不是人也终抛?
周自柔下意识地抓住了左手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缠绕的铃铛红绳手链不知道在哪里弄丢了。
周自柔压下喉咙涌起的酸涩:“他在里面?”
“你刚刚骗我的?”
红儿摇头,“殿下只是说,若是周姑娘来了东宫,便叫我问姑娘这一句,至于这一句姑娘答与不答,他也并不在意。”
这话即使是从别人口中传出来,也能联想到裴盏吩咐时薄淡的眼色。
“奴婢话已经传完,周姑娘若是有事,便可以走了。”
红儿看着她,眼中却有隐约的不忍,周姑娘又要走了。
周自柔失魂落魄,脑袋似被人横来敲了一棒槌,又涨又痛。她现在突然不知道是要继续去想法子避免周天霸这五十大鞭,还是留在东宫等裴盏回来。
空气郁烦得让人无法透气。
“我坐一会。”她说。
周自柔坐在了书房前的院子里,天然石头做的圆凳,被冬日的冷气吹得刺骨寒凉,她就在那里低着头发呆。
过了莫约有一刻钟的时间。
“姑娘喝点茶。”红儿给她递上。
“他还没回来吗?”
红儿说没有。
其实太子一直在书房,红儿低眼,悄无声息地塞给周姑娘一个汤婆子暖手。
“姑娘出来之时,怎么不多穿一点?”
周自柔愣了愣,手上的温热让她红透的指头有了片刻的回温:“多谢,因为着急便忘了。”
近日气温骤降,已然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宫里头下过几场雪,人人都会备些取暖之物以驱寒。
只有周自柔这个现代人,会时时刻刻想着家乡的羽绒服和空调。
又是一刻钟已过。
周自柔有些想走了,她觉得她等不回裴盏,周天霸尚且身持鞭刑的威胁,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这时,书房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人一身皇子朝冠,冬用薰貂、青狐惟其时,上缀朱纬,顶如冬朝冠,吉服冠红绒结顶。
雍容不迫道:“红儿,去叫渺渺来一趟。”
红儿飘散的目光落在周自柔身上,虚虚道一声:“是。”
他在书房。
周自柔呆若木鸡,觉得整个人直直朝下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在书房?红儿却跟自己说他不在宫里?
这里头的矛盾一猜便知,红儿是受谁的指示。
周自柔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裴盏面带微笑,红儿走后,他似乎才发现她,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
不知不觉,周自柔才发现天上飘了雪。
他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又或者不是在看她,是在等人。
林渺渺原来进宫了。
原来裴盏带进宫的女人是林渺渺吗?
原来男女主的情分一直在,周自柔突然被一股巨大的自怨自艾笼罩着,不想再攻略裴盏了,她根本啃不动这尊大佛。
“看来周小姐很喜欢站在外面吹风?”
周自柔抬眼,睫毛上有一块小小的白点雪花,裴盏是在跟她说话?
裴盏看她一眼,进了屋,没有关门。
晾了她半个时辰,周自柔看着那扇开着门,鬼使神差地上前,鬼事神差地就进了裴盏的书房。
“找孤何事?”裴盏敲了敲书桌,矜淡的面庞让他浑身散发贵气,懒散地语调让周自柔有些不自然。
她很少见裴盏这样。
周自柔听见自己说:“能,救救我弟吗?”
裴盏似乎默了一下,接着用很是冷淡的语调说:“理由。”
两个字,周自柔却无法回复他。
她承认她是胆小鬼,一开始攻略裴盏的时候是不要脸皮的,可在经过了那样的关系后,周自柔承认她见不得这样的裴盏。
“就当是欠你一个人情。”
说的话,低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裴盏嗤笑一声,周自柔意识到他此刻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周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爱憎分明。”他叽哨,“对自己心里的人万般保护,其余的人不过过眼云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