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呢?
“二少?”
骆成威似才回过神,转身弯腰道,“参见王爷。”就在这低头的一瞬,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再抬头时,又是嘴角挂着浅笑的二少。
然而楚敬乾并不傻,“二少方才怎么了?”
“想起许久以前,在下也曾与人在此地共赏烟花。”情急之中,骆成威来不及考虑就脱口而出,没想到说出来情况更糟糕。
楚敬乾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二少,也曾在这里,这座桥上,同人赏过烟花么?”
骆成威强自镇定地点了头,将视线调转至皇宫所在的方向,那上空绽放的烟花到了最热烈的时候,数朵一起绽开,照得方圆十里恍若白昼。人群的惊呼声一阵接一阵。
纵然灿烂,也只一瞬就死去。记忆中也有那么一张脸,那么傻一个人,笑容过后是谁都没能想到的颠沛流离。
身旁的人没有开口,骆成威也不能即刻就走,这烟花看着看着,竟也入了神,冷不防楚敬乾的声音再度窜出,“二少当时,是和什么人一起看?”
攥紧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内,骆成威将嘴抿了又抿,好半天才憋回情绪,“一位故人。”
身侧的人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激得骆成威抖了一抖,本能地想逃离。他下死劲忍住,弄得整个人的身体颤颤巍巍。过往的行人虽少但不是没有,都纷纷对这里投来怪异的眼光。
楚敬乾的力道加大几分,“二少的画艺不错,可否帮本王做一件事?”
骆成威僵着身体不敢回头,那个人的气息离自己如此之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在他头发上。
“再帮本王画一幅画吧。”
周身热度抽离,他如坠冰窟,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力气,“什么画?”
“也是这样的场景。就在这里,这座桥,画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身后一丛花树,就是像这样挂满彩纸的,她在仰头看烟花,”楚敬乾放开手脚比划着,完全没了平日里身为王爷的威严,这里一指那里一站,详细说着整幅画的布局,“对了,她的容貌无甚突出,只一双眼睛十分好看,就像……二少这样的。”
楚敬乾越说,骆成威心下越打颤,最后一句,让他几乎跪在桥面上,“王爷,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没有办法完成王爷的要求。”
“实在不行,二少就把画中人假装成自己吧。”
骆成威一手扶着桥上栏杆,整个人都快倒下去,“这怎么能行?”
“本王今日便实说了罢,二少的眼睛,很像本王的妻子。”楚敬乾盯着他的眼,整个人欺身上前,那双手就那样抚上了他的银色面具,通过面具触到了骆成威的眼皮。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骆成威后背冷汗涔涔,整个人差不多都贴到了桥上,强自镇定道,“王爷,有人在看。”
楚敬乾不顾周围围观群众的目光,再补充了一句,“三年前,本王曾与她在这里共赏烟花。二少的画很生动,请二少千万帮本王这个忙。”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光线都黯淡下去,围观群众都已各自离去,王府里的侍卫一脸无奈,另一头的阿阮脸色苍白。
骆成威的眼里清晰地倒映出楚敬乾的眼,那双曾经装满了别人身影的凤眸如今泛起水雾,他道,“本王,不会忘。”
说完这一句,他撑着栏杆以便困住骆成威身体的手撤去,两个人终于不再是拥抱一样的姿势。楚敬乾的手最后流连一遍骆成威的眼睛周围,转身大步离去。
就在王府的人走下桥的那一刻,阿阮冲上去扶住跌倒在地的骆成威,“二少?二少?”
骆成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他只觉得一路灯影重重,过往片段像洪水一般袭来,转瞬间将他吞没。
出嫁时摇晃的红纱,满院招摇的海棠,不可亲近的身影,难以言明的感情,还有那一杯明知有毒的茶汤。
她在生死线上挣扎许久,又在沙尘暴中跌落悬崖。她埋葬过往宣示死亡,却还是败在了重逢上。
用尽力气离开,以为心死了才说再见。可分别之后再次相遇,那个人甚至都不用做什么,一句话,乃至只要见到他熟悉的身影,闻到那熟悉的气味,自己就兵败如山倒。那一瞬才明白,原来所有的坚强,都是自欺欺人。
到底,还是回来了啊。
他听见自己的笑声,嗓子已毁,这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咧开的嘴角尝到咸湿。
阿阮看着她好不容易扶回卧房的人摊在地上,缓缓将自己蜷曲成一个点,银色面具掉落一旁,烛火光清晰地映出眼泪,沿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流淌。
她叹了口气,“景烟……其实,你心里还在想着他吧。”
骆成威缓缓摇头,“我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