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今日是立夏佳节,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呢?”江夫人早前就听璧荷说,小姐自从那晚出去与肖公子偶然碰面,一道游玩之后,回来就闷闷不乐。眼下都到立夏了,晚上还有游街盛会,小姐似乎还没走出来。
江夫人疼爱女儿,从门口一直进来,看到女儿坐在日常弹琴的地方,双手按在桌上,那琴弦却已经被全部挑断了。
听见动静,江绮蓉抬起头来,江夫人这才看出来,女儿双眼俱是通红一片。
“娘,你们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小姐中的第一个,萧景烟才是,对不对?”
“好好的提那野丫头作甚?”江夫人诧异道,“当年她让萧将军和荆王殿下都丢尽了脸面,连带肖太尉都被人诟病教子不严,那么个野丫头不要说和你比了,就是璧荷都比她强。”
“可是肖大哥为了她不理我了!”江绮蓉想了想,觉得娘说的话有道理,可还是委屈,一头扑进江夫人怀里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那么个狐狸精,不守妇道的贱人,男人一时被她迷了心窍也是有的,你肖大哥是什么人,太尉的儿子。哪日他擦亮了眼睛也就好了。”
江绮蓉听到这句,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她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很清楚,当年是你故意让荆王殿下看到那一幕的,对不对?”肖瑜玦的质问犹在耳畔,江绮蓉往后退了一步,咬住唇想着该要如何还击。岂料肖瑜玦根本不给自己机会,那双手眼看着就要掐上来,最终还是垂下了,“我不跟女人动手,只是蓉妹,你告诉我,你的心肠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恶毒?”
“那你又知道什么?荆王妃的头衔本该是我的,是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拿回来有什么错?全琅华只有我江绮蓉才配得上敬乾哥哥,她萧景烟算什么东西!一个乞丐,变成了将军小姐又如何?举止粗俗还总让敬乾哥哥丢脸!”江绮蓉终于也撕开了平日里温婉端庄的面具,朝肖瑜玦发泄出自己心中潜藏的不甘,“是她拆散了蓉儿和敬乾哥哥!你不帮蓉儿,却去帮她!”
“那我算什么?就为了楚敬乾,你当初才要把我往她那里推,是不是?”肖瑜玦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反正你也喜欢上她了,你也因为她抛弃了蓉儿!”江绮蓉说着说着就哭了,那一张脸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得紧,幸亏他们二人特意找了个无人的空旷之地才将这些抖开,不然她那一副样子,又要让肖瑜玦承受路人“不懂怜香惜玉”的指责。
“蓉妹,是你先放弃了我。”肖瑜玦忍着心中痛楚,幼时三人一起长大的情分,就在今夜做个了断吧。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萧景烟!你带她走,然后把敬乾哥哥留给我!”江绮蓉使劲一推眼前男子,可惜她那一点点力气有接近于无。肖瑜玦冷笑一声,“我去哪里找她?你给她下了九曲寒毒,算算药性,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江绮蓉看着肖瑜玦突显恨意的脸,全身的血冷下来。她往后踉跄退去,一边退一边摇头,“你果然喜欢上她了,你果然不要蓉儿了!连你也不要蓉儿了!”
红衣美人扶住墙根勉强站立,朝他吼完这一句,带着满脸泪痕撞开丞相府前来接人的队伍。肖瑜玦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被家丁护着坐回轿内,璧荷朝自己屈膝行礼。他庆幸自己还记得点头当做应答。
当年的蓉妹胆子那么小,第一次骑马的时候抱着马脖子整个人软作一团,抽抽搭搭地哭泣。那时他发誓要保护这个女子一辈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长大之后的蓉妹学会了这么多心机?甚至染上了人命?
那一双天真无辜的眼总在午夜梦回间凝望他,她见着自己时总喜欢用胳膊肘捅一下,也不懂她为何总爱叫自己“哥们儿”,可能在丐帮长大,有些习气已经根深蒂固了吧,即使嫁做人妇也没有一点端庄样子。他最初是不得已,到后来是不自主。
“阿烟,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和楚敬乾……我们都对不住你。”他眨了好几下眼睛,企图把头仰起来,深呼吸的瞬间,终于还是跌坐在地呜咽出声。
三年了,立夏节又快到了,你已经不在了吧?那边有风车吗?在那里,还会有人嫌弃你吗?
江绮蓉听着母亲的劝解,慢慢把眼泪收住,一张小脸上犹挂着泪珠,叫江夫人看了好生心疼。
“娘,我以后不要去太尉府了好不好?也不跟肖大哥来往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他。”
“那怎么行?”说话的人从外头走进来,看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吩咐人端下去,另外煮些小姐爱吃的菜肴再端进来。
丞相下了朝,平素在家少有穿朝服的时候,一身家常服饰减了些威严。江绮蓉虽然和爹爹关系不错,比之几位庶出的妹妹更为亲近些,但到底也是怕的,当下就要起身行礼,被江夫人一把按回去搂在怀内,“蓉儿都这样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要吓她。”
“她多大了,还用你护着?将来嫁了人都不一定认这个娘家了。”江默行一拂衣摆坐在宝贝女儿对面,接过璧荷递来的茶。
“爹爹你说什么呢!”江绮蓉一听这话就知道江默行是佯装生气,也便回了自己父亲的话,语气娇娇的,举动间将那委屈婉转诉说出来。
“难道不是?”饶是江默行也绷不住面孔,笑开了,“为了一个男人就在这闹了几天,将来出嫁了还能指望你这个女儿认自己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