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的梅花盛放着,骆成威心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变得滑腻的皮肤。
这个在骆宅中装了好一阵哑巴的女子开口说了话,“苏师父传给你的纸条,我都有看。”
这个声音,和自己在太傅府中听到的那个女声,一模一样。是姐姐的声音!
骆成威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汀兰,看着她将面纱摘下。面纱下的真容,让身后的君逸山庄人马齐齐静默了。
“是我,阿烟。”
迎接洛靖阳的,除了骆成威在刹那间通红的眼眶,还有一个响亮的耳光。
兰台的青草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江默行还跪在这方土地上,被收押的诸侯一个个拿眼睛剜着他。江丞相一脸大义凛然,一口咬定自己救驾来迟,事前毫不知情。
楚承望的笑容又变得妖孽起来,且这妖孽中还透着一层迷蒙,“丞相果然是忠心爱国,朝中有什么动静,您老都一清二楚。”
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来,让江默行明白,这个小皇帝,是在当面和自己交锋了。
他想自己若不是跪着,气势必定更胜一筹,不过没关系,楚氏很快就会从皇族,变成阶下囚。
“臣作为朝廷的一份子,为朝廷出力,理所当然!”
楚承望看着江默行身后那一排排跪下,山呼万岁的臣子,瞬间明白了江默行的用意。
他把臣子发动起来,是在逼迫自己换个战场,再与他对决。
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借自己的手除掉对他登上帝位有所威胁的诸侯,又趁机干掉了曹岚魁,眼下也不让自己当场发作,直接带领一帮臣子,把自己德高望重的丞相形象树立到底,叫楚承望怎么也开不了口。
楚承望又瞥一眼祭台旁边负责联络皇宫的内线,见好几个人朝自己摇头。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些。
江默行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的野心又掩盖起来了。不过,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和江默行慢慢耗。
念头冲到脑海,嘴边出来的话却好似顺着台阶往下走,“江丞相甘为朕的天下鞠躬尽瘁,实在叫人佩服。能得如此忠臣,是我朝之幸!”
后一句,是用来安抚被江默行蒙蔽了的众臣。毕竟现在知道此人阴险狡诈的,还只有少数人。
江默行在皇帝的亲自搀扶下乐呵呵地起身,再添一言,“皇上无碍,才是我朝之幸。”
这一对帝相之间的矛盾,就这么看似轻易地被两个主角放过了。
楚敬乾盯着江默行与自家皇兄并排走远,手指关节掐到发白。
唱戏的主角走了,这一片狼藉的兰台很快也将被收拾干净,不留一丝痕迹。今日之事,朝廷不会大加宣扬,可是江默行竟然在“救驾”之时,还有空召集群臣看他表演。
此人一日不除,朝廷便一日不得安宁。
同样想不明白的人,还有此番被皇帝重用了的肖瑜玦。
“荆王殿下,我们准备了许久,就这么——”
“肖弟。”楚敬乾一开口的称呼,委实出人意料。肖瑜玦那股愤恨不平的情绪,就在这一声称呼里,消散无形,甚至,多出了那么一丝惭愧。
“真正的风浪,还没有开始。”楚敬乾不理这许多。朝廷大难当前,阿烟说得对,现在不是计较个人私情的时候。
肖瑜玦犹豫了很久,才叫出那一声“哥哥”。叫完之后,压在他身上三年的石头忽然之间就消失了,他能毫不顾忌地道出心中疑惑,就像许久以前,他们之间还是纯粹的好兄弟一样。
“哥哥,你看现在,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我们除了拿江默行毫无办法外,其他能解决的都已经解决了。这出戏,还唱得下去吗?”
“解决了的,都是已经浮上水面的,”楚敬乾的手仔细抚摸过湛莲剑鞘上的每一处花纹,“江默行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召集群臣,想必是事前就安排好了,他早就算到会有这一步。”
“那么,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楚敬乾骑上马,就待离开这兰台之地时,他忽然回眸远眺,向肖瑜玦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教蓉妹骑马,就是在这里。”
那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已经十分遥远了吧。
肖瑜玦比楚敬乾清醒,“给景烟下毒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江绮蓉?”他赶马擦过楚敬乾的肩膀,“哥哥,你这一生,用情太过,所以总辨不清是非。既伤人,又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