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到苍州的信,朝阳城内君逸山庄的调度,是苏前辈的命令,还是出自你的手?”
洛靖阳娇美的脸上,有一个巴掌印清晰地浮现在众人眼前,骆成威——应该说萧景烟这一记耳光,打得毫不留情。
洛靖阳还是静静立在风中,没有去管红肿的半边脸颊,垂在耳旁的面纱随风摆动着,衬得她更显可怜。
宫桥之上,双方人马静立。洛靖阳朝后一挥手,那些盯在暗处的人无声撤退。
骆成威笑得惨淡,“你回来的事情,都有谁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还那么傻傻地以为你就死在平城……连骨灰都不知道散在哪一处了!”
“阿烟。”洛靖阳平静地唤了她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骆成威丢盔弃甲,终于喊出了那句“姐姐”,“三年了,为什么你回来,都不肯告诉我?!”
洛靖阳替他把扬到脸上的短发再撩回耳后,“三年了,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我分明说过,不让你插手这些事。”
“可是……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三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被火海吞没,三年后……”骆成威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装出平静的样子,“我杀了太多人,琼玉亦因我而死,我……回不了头。”
“是你不愿回头。”
听到这里,尚在痛苦中的骆成威猛然抬头直视她,“那你呢?姐姐,你又有什么资格劝我?”
洛靖阳一声叹息散在风里,“我是你姐姐,我知道这条路太难,我不想你受苦。”
朝阳升起了些,驱散清晨的迷雾,从兰台的方向飞奔来一匹快马,洛靖阳站在城墙之后,像是与己无关地说了一句,“猜猜看结果会是什么。”
骆成威手中的玳瑁扇停止敲打,“如果他败了,你还会活着吗?”
“大约是,不会了。”洛靖阳的脸重新蒙上面纱,她的眼冷冷注视着上来报信的锦衣卫。
“娘娘,皇上胜了。”
从兰台那里,隐约传来大军回城的动静,洛靖阳还站在那里,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让我继续猜吧,”骆成威往城墙靠近一步,远远的,从北市那头已经冒出些许黑影,正往朝阳城这里来,“肖瑜玦的兵马一直都没有出过荆北州,而是潜伏在兰台。楚敬乾去到苍州只是一个迷惑对手的幌子,他的王府暗卫只带走了三分之一,余下的力量,全数集中到朝阳城这里,听楚承望的调遣,是吗?”
“不仅仅是如此,”洛靖阳的手抚上城墙上厚重的砖石,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记载了琅华王朝的曾经,见证了楚氏皇族的崛起,“他铺在外头的线,从各诸侯启程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收网了。趁着地方防卫弱,他铺设在外头的人将数年来掌握的地方上的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等罪证,先秘密上报朝廷,而后查封了这些人的府邸,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这其中,为这些侯爷办事的人就不在少数。后方出事,前线人心不稳,兰台试剑的诸侯兵力,其实只去了不到一半,现在可好,再把谋朝篡位的罪名往这些诸侯身上一加,楚承望等于把王权全部收回到了自己手中。另外再加上他与琅华各州部的武林世家都有所联系,这些人帮他盯着江湖动向,将江默行的羽翼又削去不少。这一局棋下到如今,他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骆成威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后道,“拦截江默行暗中培养的江湖势力这里,是不是还有君逸山庄的功劳?”
“你去了苍州,协助朝廷演了一场戏。我调动了临仙州全庄的力量来京城,与三年前的旧部汇合,打乱了江默行在朝阳城内的部署。”
“他除了让各诸侯协助他谋夺皇位,难道还有另外的安排?”
“这只老狐狸表面上看起来孤注一掷,实际不懂还留了几手,”洛靖阳说到这里,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枉我昔日以为他德高望重,在父亲出事时还奋不顾身谏言朝廷,原来都是设好的局!”
楚承望的军队已过了北市,官街衙门在这群身穿铠甲的人面前,往日气势矮下去不少,楚氏兄弟一前一后,那后头还有一匹马,却是载着江默行一路飞驰。
洛靖阳藏在袖中的手,在看清来人后,绞在了一处,伴随着骆成威一声“无耻”,她的笑容有几分凄凉,“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兰台试剑演变成群臣谋逆,江丞相一招击毙幕后主使者,率领群臣迎皇帝归位,一片赤胆忠心,实在可歌可敬。这几日从朝阳城开始,每一个琅华州部都在流传着关于这位丞相忠心救主的故事,让江默行的形象在民间拔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兰台试剑落狱的官员,再怎么审,也只能供出幕后主使就是曹岚魁。因为一直以来,确实都是他在联络与调度众人。
楚承望的长刀在月光下凛凛生寒,随着他的起势,整座鸣凤台充满肃杀之气。这个人练刀时,一样霸道。
洛靖阳站在不远处,看他练到第三十遍,血迹沿着刀柄往下滑落,她的雪魄出了鞘,一招点在他的长刀上。她没想与他较量,只是想让他停下来。
刀剑碰撞的刹那,无数气流朝她呼啸而来,她好不容易稳住自身气息,刀刃距离她的脖子仅仅半寸之遥。
楚承望终究还是停下了,那双眸子通红,呼吸声稍显粗重。
“你上来做什么?”
洛靖阳试图撬开他握着刀柄的手,未遂。良久,她叹息一声,将表情调得再柔弱些,连同身子一起软软地半跪在地,“你若伤着了,叫那些愿意追随你的部下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严铭已经进了京,我若出了事,你同他远走高飞就是了——”
“楚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