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时本王折给你的风车,你还挂在窗口?”马车颠簸,萧景烟从自身情绪中抽身出来,刚好接住楚敬乾这一句话。
萧景烟想起芬兰对自己说,王爷有留宿在院落中。如果他真的曾经留下来过,那么他应该看得到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含糊说完这一句,她想起那个被弄丢的风车,上面写下的心愿到如今想起来,除了脸红,和想掐死自己以外,没有多余的想法。
楚敬乾看着她的模样,发丝微乱,侧脸对着窗口,仍旧难以遮掩的绯红的脸颊,不知为什么本身动作慢了一拍。
到头来还是他反应快。马车停稳了有一会儿,车夫不敢自作主张掀开帘子。好在里头主子自己出来了。
楚敬乾下了马车之后,将手递给她,“走罢。”
萧景烟愣在车辕上,“去哪里?”
楚敬乾只将手掌平摊开来,说了一句,“跟我走。”
像是被人下了蛊,她将手缓缓举起放到他掌心,整个人被他手臂一圈,稳稳带入怀中——她被楚敬乾抱下了马车。
赵妈带领仆妇站在门口迎接,看见这一幕,欣慰一笑,特别还朝萧景烟点了点头。
萧景烟分不清脸上发烫究竟是被吓到了,还是生出了其他情愫所致。那个男人今日牵了她一天的手,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们从此就是站在一处的盟友了。
这种奇怪的没有誓词却在冥冥之中好像已经心意互通的认同关系,让萧景烟手足无措,再回神的时候,她站到了一处花厅前。
在移除了花树之后,这个地方的地毯依然没有撤去,上面绣着的牡丹是萧景烟踏进这座王府的见证者之一。
正常迎娶时,不都应该在正厅拜堂行礼么?怎么她身为被明媒正娶的荆王妃,却选在这个地方举行典礼呢?
她愣在那里,楚敬乾却在这时放开了手,独自走到座位下坐下,招呼仆人上酒。
“本王去过边关,本王知道边关的景致,有多美。”
楚敬乾成功拉回萧景烟的注意。
管他的,反正自己都进来了,以什么形式进来,还重要么?
萧景烟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点头道,“果然好酒。”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撞在一处,还未开口,酒先喝干一壶。
“本王见过戈壁,见过大漠的湖水,见过郁郁苍苍的森林,见过群山,见过大海,也在城楼上感受过天地之间,日升月落是什么样子。”酒过三巡时,楚敬乾背靠着椅子,视线上移,没有想象中的璀璨星河,华美屋顶挡住他视线,风灯晃得他刺眼。
“这里看不到星空,”对坐之人分明粗俗不堪,沾了酒之后更无仪态可言,却偏偏每一句都敲在他心上,“都说朝阳城好,好什么呀?处处都假,假得很精致,还要装大气。”
眼前重现她离开雀绝州时铺天盖地的夕阳,血红色泼洒在那方壮阔寂寥的天地中,老乞丐就在风里将平常珍视的酒全数倒在地上。
“我就陪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自己保重。”
她也往后一靠,力道过大,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可是她毫不在意这个,“离开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再也没有感受过那么畅快恣意的风了。”
她大概是喝醉了,居然把头再度转到楚敬乾那里去,对面的人那么俊美的一张脸,那么冷傲的神情,在被她从座位上走过去,双手捧起的时候,难得有一丝愣怔,可是她才不要因此放过他。
“那种感觉,你们这些生在富贵温柔乡里的贵公子,不会懂的……不会懂的!”
她抓住他的脸,随后用力一甩,差点将楚敬乾束发的玉冠从头顶甩下来。
后面的情景她有些记不得了,她记得自己还趴在桌子上,至于是不是自己的座位,不清楚了。楚敬乾有没有发火,也想不起来了。
喝得这样昏昏沉沉的脑袋,却有一段问话清晰地映入脑海,在她一整晚的睡梦中反复播放。
“你也觉得,这朝阳城只不过空有繁华而已,是吗?”
自己好像说了“是”。
“所以其实你还是喜欢在外游荡的生活,尽管清苦,却能从中感觉到快乐,是么?”
这一下她记得自己是表达了意见的,因为点头点得太用力,脖子有些痛。
“如果可以,你愿意离开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去过那种漂泊但自由的日子么?”
定格在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自己凑近了看楚敬乾,他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可以感受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