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睡下!”说这话的是楚叔,“今日忽泽使臣入宫觐见,皇上已在宫中摆下宴席,王爷已经先去了,请王妃这里赶快收拾吧。”
怎么偏生这时候事情这样多!芬兰暗中跺脚,又从他手中端过醒酒汤,说了一句,“怎么还劳烦楚叔亲自送过来,这真是。”
“没什么,好好照顾王妃。”楚叔的笑一如既往地慈祥,并无半分嫌弃之意。
芬兰眼中险些落下泪来,转身快步上去了。
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中,又渐渐有微光透出。萧景烟不能分辨这是哪里,虚空中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在为他伤心么?”
萧景烟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不懂是哪里起了风,她将长发从面颊上拂下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他的身形较之寻常男子显得瘦弱许多,脸上还戴了一个打磨精致的银色面具。
他说话的嗓音分外沙哑,听着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见自己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是在为他伤心么?”
“我……不知道……”
他的人随着他的叹息声一并远去,“要早些看清楚啊,傻子。”
萧景烟想叫他等等,可是伸出手去,掌心上却飘落下一片桃花花瓣,她抬头往上望,仿佛自己成亲那日漫天花雨重现,她依稀还能感觉到自那个男子手上传来的沉稳力道。
立夏那日蠢蠢欲动的念头在这时又冒了出来。
其实在心里还是有些渴望的吧。萧景烟想。
她从梦里醒来,嘴巴灌进苦涩味道,呛到时咳嗽几声,碧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王妃,你醒了!”
芬兰看了看外头天色,松了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萧景烟敲了敲脑袋,对碧儿从柜子里拿出凤冠的举动感到不解,“好好的,你把这东西拿出来作甚?”
“王妃,今日忽泽使臣来朝觐见,作为荆王妃,您不可以缺席晚上的酒宴。”
“啥?”
这次宴会的地点还是定在鸣凤台。出人意料的,楚承望没有直接去,而是坐着龙辇先到了凤晖宫。
他看着身穿朝服的苏舞阳从宫中迈步出来,唇边笑容妖娆绽放,“朕的皇后,还是一样美。”
相比四年前刚进宫那会儿,苏舞阳的起色已经差了不少,沅沅特意为她在脸上多扑了好几层粉,才勉强渲染出健康人有的红晕。
苏舞阳将玉手搭在楚承望伸出来的手中,被他用力一扯,整个儿倒进他怀里。楚承望用手将她微乱发丝整理好,嘴唇轻轻吻过她的耳廓,“你不适合穿得这么庄严隆重,还是着舞衣好看。”
苏舞阳从他怀里起身,在他身侧落了座,龙辇起行的那一刻,她道,“在国宴上,皇后怎可着舞衣登场。”
“不急,朕会给你机会的。”
萧景烟赶到宴席上时,琅华王朝这一边的人均已落座,主座空无一人,大概是皇上与皇后还未来到,她松了口气。
门口太监一声通传,“忽泽大使到。”
萧景烟一听,赶紧找到楚敬乾的所在,从后头绕过众多座椅,溜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鸣凤台今日的地毯换上大朵盛开的红色牡丹花,在高楼红灯的映照下,颇显出皇家大气风范,萧景烟往桌子上看了一眼,杯箸皆是镶金嵌银,每人身后还各有两个宫女服侍,鸣凤台二楼,帘子放下来的隔间里头坐着各类乐师,一旁预备跳舞的宫女在另一头排成长队。
萧景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这样大的场面,她担心自己会失态。这时候后悔平常没有好好学礼仪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暗自祈祷没有自己什么事。但又一想,自己的夫君可是仅次于皇帝的琅华二把手,说不得到时得拉着自己走走过场。
可是这个被灌了大量酒的脑子直到此刻仍不大清醒,她悔恨地要再拿手敲敲脑门,被楚敬乾一记警告眼神吓住,怯生生收回了手。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究竟是不是因为忽泽使臣的到来而烦心呢?还是,这里头也有她的缘故?
以及,她本来不是应该在回春酒楼的么?怎么后来一觉醒来,自己躺到床榻上去了呢?
萧景烟闭着眼仔细回忆,有几个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她是不是又捧住了楚敬乾的脸?还对他说了话?她都说了什么?
当她将情景全部想起来的时候,除了想一头撞死在这儿以外,说不出其他话来。可是残余的理智提醒她,这儿还在举行国宴,要死回家死。
她先低头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挺直了腰板,将脸重新现出来。忽泽使臣已经落了座,而正巧就在这时,鸣凤台外传来沉重的声音。
萧景烟随众人的视线一起往外望去,龙辇的阵仗成功地惊吓到了她。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硬生生憋回去,同座上群臣一道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