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二姑盘膝打坐,独自在柴房胡思乱想之时,李府的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有事没事的就聚集到一起,偷偷议论着这件事情。
一则,有许多好心人,比如秋菊和为数不少的下人,私下里都同情黑二姑的悲惨遭遇,担心和记挂着她的安危。这期间,秋菊曾经偷偷的跑到柴房好几次,有时还是在夜间,她轻轻喊着少夫人,直到听到了明确的回应后,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偷偷的送水送饭,她可没有那个胆子。就算她想干,也拿不出来,李府的管家何六可是个人精,他跟少爷平常就走的很近,这次富贵少爷还专门安排了,让他盯紧点,务必要弄出个真实的结果。
何六听了少爷的话,更是不敢怠慢,每天早晚,他都是屁颠屁颠、贼眉鼠眼的检查多次,严密监视着靠近柴房的人。有好几次,秋菊都差点让他碰上。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秋菊的心里还吓得砰砰直跳。
二则,李府的人员多,成分杂,就像社会人员一样,形形色色,良莠不齐。有的人,虽然不至于落井下石,但是也有意无意的幸灾乐祸,抱着一副好奇心和看热闹的心态。
这部分人除了私下里议论,还充当了看客。他们也好想知道,看看这个黑二姑究竟有怎样的造化,面对如此严峻的生存危机,看她如何施展手段,咸鱼翻身,安然度过劫难。
所以,李府上下,除了李老太爷和秋菊等极少数人,出于为李府的未来发展和大业考虑,真正关心黑二姑的死活,其他的人,要么慑于少爷的威吓,也怕被管家何六看到,打他们的小报告,今后难为他们,给他们穿小鞋,吃“小灶”;要么就是乐的看个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谁也不愿意,也不敢在李府惹是生非。如果违犯了府规,轻则责骂挨批,重则棍棒惩罚,再严重的,还要扣罚那几个可怜的薪水,驱逐出府。
那个年代的农村,能够找到并进入像李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做工,全都是靠着关系托关系,还有人情面子,在乡里人眼里也是一种荣耀,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没有谁愿意冒着砸了饭碗的危险,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犯险。
再者说了,人家黑二姑,毕竟是李府刚过门的新媳妇,自己一个外人急什么,慌乱什么。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他们李府不怕饥荒大,不怕事情闹大了,咱们怕个毬,乐得河水不洗船。就这样,府上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这种心态,端坐高山观虎斗,静坐桥头看水流,没事人一般的优哉游哉。
至于秋菊等同情黑二姑之流,只能是暗气暗憋,私下里愤愤不平,为黑二姑暗地里叫起撞天屈,实际上毫无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在心里默默的祷告天地,保佑黑二姑福大命大造化大,平安无恙挺过这场天大的灾难。
就这样,不知不觉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的功夫,三天三夜过去了。
黑二姑的父母,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她爹感觉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于是对老伴说,按咱们农村的俗话,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着,你说咱闺女可不能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吧,这几天我怎么老感觉心里烦躁,这右眼皮总是不停的跳,也不知道是咋地了?
“你个老不死的,榆木脑壳,你不好好想想,人家李府是什么人家,人家是斟灌城里的高门大户,既然愿意娶了咱闺女,肯定不会委屈了她。嫁到了李府,就是掉进了蜜罐里,咱们就等着跟闺女享福吧。”
“理是这么个理,你说的我也想过。闺女的亲事,也不是咱们上赶着老李家成这门亲的。但是我总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哎呀,老伴啊,你也忘记了一件大事。按照咱们农村的风俗,不是讲究新人结婚以后三天要回门吗?老李家虽然财大气粗,家大势大,总不能不近人情了吧。这个可是咱们农村的常理啊。”
“啊,你不说起来,我也没在意,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上午了,怎么还没有女婿和闺女要来咱家的信啊。我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也许明天、后天他们来,也说不定。”
“也说的是,毕竟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有人家自己的规矩,可能不跟咱们老百姓一个风俗吧。”
老两口一边说着话,一边摇头叹息。
看来,女儿嫁入了李府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吉凶祸福,实在难说啊。
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的黑二姑,头两天还感觉有些口渴和饥饿,时间一长了,挺过了最初难受的头两天,反而感觉不那么饿了。
这几天来,她始终盘膝打坐,放松身心,再后来完全心无杂念,灵台澄明。
如果说心中还有一份牵挂,就是生存下去的强烈动机,她也想到了生她养她的爹娘,想到了关心爱护她的姐姐,想到了活泼可爱的弟弟。
对这样的结果,她绝不甘心。她相信冥冥之中的上苍,也能感受到人世间一个弱女子、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祈祷,能听到她那份发自内心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