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六走后,黑二姑和秋菊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少爷使了一下眼色,秋菊知趣的说,少爷、夫人,您忙着,我去看看饭菜做的咋样了。话音未落,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掩上房门,黑二姑给富贵倒上一杯茶水,然后才笑着说:
“刚才你提出的要给我家送五百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刚才乍一听说,奴家心里感到太突然了。”
“夫人,这个五百两银子吗?是这么个意思。一则,前几天我们回家时,看到你们家里那个情况,日子过得比较艰难,我有心贴补一下。回来以后,我抽空跟老太爷禀报了此事,他让我斟酌办理就是了。我觉得不是个什么大事,就没有跟你说。二则,你看这个何六,可能在老天爷身边待惯了,就有些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了。往常我没有主管庶务的时候,说实话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但是现在看起来,此人不堪大用啊。”
“今天早上,我利用让他等候片刻的机会,顺便也观察一下他的表现。果不其然,这个人有些狂妄,没等了多长时间就原形毕露。还有,这个银子的事情,因为我事先禀明了老太爷,也就无须再向他解释。再者,既然老太爷授权我执掌府中庶务,肯定会用人不疑,况且还有手牌,这厮竟然还要我请示老太爷之后再予定夺,你说这不是笑话吗?”
“他不过是李府的一个奴才,竟然还管起主子的事情来。你说这样的人,以后我还怎么能用?”
黑二姑听了,知道富贵已经禀告了老太爷,这才放下了心。不过她还是觉得富贵给的银子多了点,想再辞去一部分,不过富贵说什么也不答应。
正在这时,来顺进来禀报,道:
“少爷,顺福昌的侯先生来了,您看是不是让他现在就来这儿?”
“奥,好,干的漂亮。一路上还顺利吧,进府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先生现在哪儿?”
看到来顺,富贵一口气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少爷,您放心,一切都还好。刚才我和先生是从咱府上后门进来的,现在先生就在隔壁院的房间休息。”
“好吧,你辛苦了。到账房去支上一吊钱,就算是你的跑腿费吧。另外,你安排好先生住下,再让厨房做几个好菜,午饭后你们一起到书房来见我。”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安排。”
来顺转身刚想走,富贵又跟了上来,与来顺耳语了几句,就见来顺连连点头,快速离开了。
午饭后,富贵独自在书房,这时,来顺领着侯先生敲门进来。
富贵赶紧起身相迎,给侯先生让座看茶,来顺给先生倒上茶水,就唱个诺退出去。
富贵仔细看来,只见侯先生年纪大约六旬开外,五短身材,人长得很精神,不过稍微偏瘦了点。一张端正的国字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两只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颌下三缕短髯,透着精明强干的样子。
书中暗表,这个侯先生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大号顺安,字祥祺,是侯北镇顺福昌银号的台柱子,那一手算盘打的,可以说方圆百八十里罕有对手,已经从事账房先生三十余年,是业内资深人士。
听罢先生介绍,富贵顿时肃然起敬,过去他也听顺福昌的少东家说过,只是去了几次,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方的幸会。
富贵将府上庶务账目核查事宜当面讲述了一遍,先生手捋短髯,沉思片刻,道:
“少东家,此事不难。不过账目核查这件事情不能只看账目,还要去各家银号、买卖铺户转转看看,现场了解一些情况,只有账实相符,账账对应,方可完成任务。”
“奥,先生,看来我想的还是简单了点。就按您说的办,如果需要人手和银子,你可以吩咐来顺。我先多问一句,您看全部完成核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先生低头想了想,随后说道:
“少东家,十日吧。十日后我就将核查情况书面报给您。”
“好的,先生,就以十日为限。那么我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
“另外,先生,还要当面讲明一件事情,这次核查的情况,因为涉及府上机密,万望您务必守口如瓶。”
“这个嘛,少东家请放宽心,这是行业规矩,也是在下的分内之事,绝不会对外传出半个字。您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契约,甚至盟个誓言。”
“好,好,这个倒是不必。由于事关重大,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嗯,少东家不必客套。”
说完话,富贵唤来顺进来,仔细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太爷房内,在房间的一张软塌上,老太爷悠闲自得的抽着水烟袋。两个女婢一左一右跪在地上,正在殷勤的给老太爷捶着腿。
老太爷年轻的时候,烟瘾特大,随着上了年纪,孩子们都劝他戒烟。毕竟抽了几十年了,他一时还真的难以割舍。后来,还是富贵想了个办法,让“小诸葛”托人花大价钱买了这种水烟袋。
说是水烟袋,这只是我们的习惯说法。其实它是一种烟枪,或者叫做烟灯。这种从国外传来的水烟器具,造型奇特,摆着吧,就是个物件,拿起来,抽上它吧,呼噜呼噜一阵子,既能听到声音,又能闻到香味,还能够解解乏。
老太爷见了,当即就爱不释手。这不,好多年了,只要有空,他就吸上几口。按照老太爷的话说,这个水烟不一般,又能听响又冒烟。给个金山也不换,简直快活似神仙!
嗨,这个老太爷,这不,人老了,心还像个顽童,对这个水烟他情有独钟,这一席话说的还一套一套的。
唉,没办法,人老了,就这么点爱好,就好时不时的抽上两口。
后来,大家逐渐习惯了,也就不怎么再劝他了。
何六走进来的时候,老太爷正手抱着水烟,眯缝着眼睛,优哉游哉,似睡非睡的入神。
何六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婢女出去。那两个婢女就如蒙大赦一般,赶紧到外面透透气。
没有了捶打腿脚的节奏,老太爷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睁眼一看,道:
“奥,是何六啊,怎么了,有事吗?”
“老太爷,奴才还想问问,把咱们府上的庶务交给少爷去打理,您老能放得下这个心?”
“咋了,你这是说的啥子话,交给年轻人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太爷听罢,把烟枪顺手就往身边的小桌上一墩,鼻子哼哼着说。
何六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满脸堆笑着道:
“嗯嗯,老太爷,奴才明白您老的好心。让少爷锻炼锻炼,尽快把李府的重担给挑起来。但是,但是......”
“啥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咋还吞吞吐吐的。”
“老太爷,您老明鉴。那我可就直说了,少爷安排我从账房支上五百两银子......”
他一边说着,一面偷眼观察着老太爷的表情。
听他说完,老太爷直了直腰,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