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欢迈开步子，追随着谢瑞音进到屋内去，一盏烛火，屋内的光线显得很暗，楼婆子又去添了几盏烛火，光度瞬间提亮了许多。王欢欢进到屋内，征得谢瑞音的同意，过去在观音佛龛前上香拜了一拜。

王欢欢肚子已经微微凸起，并不特别显眼，瞧她行事做派那股利索劲，也看不出来怀孕对她造成的累赘有多少。

等王欢欢礼拜过后，谢瑞音示意楼婆子过去搀扶王欢欢，坐到榻上，楼婆子跟谢瑞音全程小心翼翼的姿态，反倒让王欢欢不自在起来，自知这时候来谢瑞音处，就是给人添堵的份。王欢欢待了一会儿，吃了些果脯甜点，跟谢瑞音闲聊了几句家常琐碎的事情，这才起身告别。

王欢欢今日身边没有携带丫鬟婆子，独来独往就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今日就显得有些特别了，王欢欢脸上有些疲惫感，谢瑞音看到王欢欢第一眼，就觉察出来今日王欢欢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毕竟不熟悉，谢瑞音也没有多问，只是驻足静静地目送着王欢欢走远的背影。

那抹背影有些单薄。

“这些日子，她日子不好过吧？”谢瑞音猜测道。

周围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的身影。

楼婆子听了，侧目看向谢瑞音，想从谢瑞音的脸上找到一份答案。谢瑞音转身进入屋内，这段时间的静养，谢瑞音脸上的病色早已经消失，只是饮食方面的清简素雅，比寻常人家吃的还要简陋，有时候就是一只馒头，有时候就是一碗菜羹，有时候也就是一碗粥水配着馒头，她糊弄着填饱肚子就算了，楼婆子看得心疼不已，怎么规劝瑞姐儿，瑞姐儿就是不愿意听她的话。

楼婆子随着谢瑞音回到屋里。

看着谢瑞音消瘦的身子骨，楼婆子咧嘴，心疼不已的道：“瑞姐儿的日子难道就能比那王妃好过多少？每日这般熬着，把身子骨熬坏了可怎么好？”

谢瑞音坐在榻上，看了眼几上的果脯跟点心，她也伸手去取了一块果脯送至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弥漫散开，谢瑞音咀嚼了几下，吞咽下肚。一双眼睛沉沉的，饱经岁月的风霜积淀下来的处变不惊，“楼妈妈，祖母那边，还有差遣下人过来催促的吗？”

楼婆子一脸愧疚，双手在身前摩挲着手背跟掌心，“这是怨我，都怪我自作主张，去找了老夫人，这才牵扯出这么一堆麻烦事来。”

谢瑞音看着烛火映衬下楼婆子那张隐晦不明的脸颊，已经布满岁月苍老的痕迹，谢瑞音试图想起来楼婆子年轻时候的模样，谢瑞音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事，不怨楼妈妈。”谢瑞音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楼婆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老夫人，昨日又派人过来打听瑞姐儿的身子，老奴担心这事情再瞒下去，是瞒不了多久了。瞧着王妃也愿意来瑞姐儿这边，我们逮着机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瑞音伸手摇了摇，给制止住了。

“屋里设了佛龛，在菩萨面前，不讲这些阴险勾当。”谢瑞音淡声道。

楼婆子眉头紧蹙，烛火下的谢瑞音脸上神色隐晦莫名，让楼婆子瞧见了心悸噗通跳动，许久，楼婆子才说道，“这事真不管了吗？那可是老夫人啊。”

谢瑞音转动眸光，落向了烛芯，那团光芒被外边不知名的角落吹来的细细几股夜风袭击得忽明忽暗的，一时间也不见这盏烛火要灭去的迹象。谢瑞音淡淡道：“杀生的事情，干不得。”

楼婆子道：“这老夫人要是知晓了瑞姐儿你身子好全了，派人来请，要怎么办？”

谢瑞音垂下眼睫，端起一盅冷了的茶水，“身子这种事上，总没有一定的事情，今儿病了，明儿好全了，后儿又病了，谁能说得了什么？”

楼婆子听了心疼不已，拦着瑞姐儿，“这茶水要是凉了，就喝不得了，伤身。”

谢瑞音缓了缓，仰起头，将茶水喝了精光，“这凉了的茶水，同样也解渴。”

楼婆子轻声道：“在这王府上，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谢瑞音拧起眉头，抬着眼眸，视线落在楼婆子面上，盯了楼婆子许久，才长长叹口气，“不然要如何？”

楼婆子道：“王爷也是时常来我们院子里，瑞姐儿若是能挽留住王爷，往后再生个孩子傍身，在这王府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了。老夫人那边恐怕也不会催得太紧了。”

谢瑞音不说话，陷入沉思。

楼婆子了解瑞姐儿的性子，心思细腻之人，也最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了，过往的前尘往事，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谢瑞音的心灵，楼婆子陪伴着谢瑞音睡觉，夜里还会时常瞧见谢瑞音被噩梦惊醒过来，脸上满是冷汗。可不论瑞姐儿能不能熬得过自己那一关，都必须在王府找到她的生存之道，否则往后漫长岁月又该如何度过？

这府上怕也是少不了勾心斗角，少不了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事情。

“老奴伺候瑞姐儿卸妆休息吧？”楼婆子瞧着天色已黑透了，说道。

谢瑞音摇头，烛火摇曳，谢瑞音的心也在微微颤抖起来，忍不住跟楼婆子说心事道，“楼妈妈，你瞧我曾经如何的风光，如今落得什么境地？以我们谢府的家世背景，怎样的人家不行，偏偏遇上了德王……诶……”

楼婆子走上前，将谢瑞音揽入了怀里。

谢瑞音靠在楼婆子的怀里，闭着眼睛，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走过的路，想悔又怎么会有退路？

楼婆子等谢瑞音心境平静下来了以后，服侍谢瑞音在床上歇下。

……

王欢欢离开谢瑞音院子，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时有丫鬟婆子过来行礼，王欢欢颔首，从她们之中走了过去，夜里的风清爽，但隔着层层高墙大院，刮来的风都没有猛虎寨的那股霸气凌厉，王欢欢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走了一会儿，福儿跑了出来，迎着快步走了过来，走到了王欢欢面前，福儿松了一口气，“王妃，你去什么地方了？害我们担心一场。”

“我去了一趟谢王妃那边。”王欢欢想起过去的事情，态度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福儿看到王欢欢这副模样，心里生了怯意，就不敢多问什么。

福儿伸出手，要搀扶王欢欢，被王欢欢给躲了过去。王欢欢道：“不用。”

王欢欢走在前边。

福儿心里升起狐疑，亦步亦趋的跟随着王欢欢。

王欢欢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倩儿呢？”

福儿道：“她留在院子里，伺候着王爷。”

王欢欢停下脚步，驻足了一会儿，又迈开步子，朝着前头悠悠的走着。

福儿怕王欢欢多想，出声道：“王妃，倩儿为人很本分，做事也很仔细的。”

福儿话一脱口，又一下子后悔了，这番话说了比没有说更让人感到糟心。

就留下伺候王爷，有什么做事仔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