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了府内,马清玄便一直在生气。
他自顾自的钻进了书房,就连晚膳的时候,都不肯出来吃。
海棠和齐福接连喊了他好几遍,却不见他应声,卢琛儿却坐在桌前开口了。
“海棠,齐福,喊他干嘛,他不吃说明不饿。”卢琛儿坐在桌上,挑着眼前的鱼骨,笑道:“有的东西,是美味,而有的东西只能是垃圾,比如这些鱼骨,看着就嫌烦。”
“少夫人,那我帮您挑出来。”海棠拿了筷子上前,刚要挑却听她道:“不需要,沾染上这些东西,就不能要了。”
她故意停了一下,眼神扫过齐福,“齐福,你说是不是啊?”
“啊?”齐福求救似的扫向书房方向,却听到里面传来马清玄的声音:“齐福,给我更衣,今晚永州河有新舞姬。”
“少,少爷。”齐福连忙进了书房,劝道:“少爷,少夫人就在外头听着呢,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马清玄故意将声音提高,“男人就该三妻四妾,就该以大业为重,要是一味被儿女情长牵绊,那岂不成了笑话?走,去瞧瞧这异域舞姬,是否别有一番风味。”
马清玄故意走的很慢,大摇大摆的走到她的面前,很快便关上了房门,径直离开了马府。
卢琛儿一言不发,眼眶红的厉害,海棠不知所措,只能岔开话题,“少夫人,菜不合口味,我去给您换换。”
“不吃了!”她将筷子狠狠按在桌上。
好你个马清玄,就知道那张嘴没有一句实话,说什么再也不留恋烟花巷,原来都是哄人的鬼话。
亏的自己还取了眉心血给他,转身竟如此忘恩负义。
卢琛儿坐在窗棂前许久不言,窗外的树梢影子渐渐拉长,海棠劝了几次,她终于回榻上歇息了。
屋内灯火熄灭,马清玄还未归来。
“少爷,烛火都熄了,少夫人睡了。”齐福和马清玄坐在卢琛儿殿附近的屋顶。
只见他手里拿着酒壶,任由齐福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只是拼命的喝个没完。
齐福见劝不动,也不劝了,只是这冬日的夜本就寒凉,又没带个外衣外袍,这样待一晚,估计得病入膏肓。
“少爷,太冷了。”齐福紧了紧衣服,马清玄将酒壶扔下,道,“你回去歇着吧。”
齐福回头瞧着他满脸红晕,一身酒气,又怎能放心他一个人在此,“少爷,您和少夫人就算是有什么矛盾,也可以解开的嘛,少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您就……”
话未说完,马清玄倏地倒在了他的肩头,齐福一愣,叹气喊了府内下人将他扶下。
刚要扶进屋内,却听马清玄喃喃抗议道:“去别殿睡,不进去,我不进去……”
久违的学堂清晨格外清静。
卢琛儿来的早,她将布袋丢到桌案之上,转身游荡在院内,正瞧着那桃花枝与朝霞形成的美景出神,身后却忽的传来一声惊喜万分的声音。
“大宝!”冯信知不可置信的走来,揉着自己的双眼,像是不确定眼前的她是梦还是现实,“真的是你。”
卢琛儿一笑,‘先生’二字还未出口,却被他一把扯去了他的阁内。
他神秘兮兮的关上门,转过身后,满脸心疼。他按住她的肩头,宛若化身一个人工安检仪,从上到下给她细心检查着。
卢琛儿觉得别捏,本能的推开他,有些不自在道:“先生,你干嘛呢?”
“他有没有伤到你?”冯信知问,“他是不是对你用粗了?”
看来马清玄丧尽天良的习性,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嘛,卢琛儿暗笑。
“我不会放过他的!”冯信知义愤填膺的咬着牙,似乎这马清玄与他有着什么血海深仇。
“欸,先生,没有,他没伤到我,你别激动。”
此话一出,冯信知却只当她姑娘家害羞,不肯将事情真相说出口,只能继续安慰道:“大宝,你放心,他在你身上做的事情,我一定想办法加倍的让他还回来,这里虽比不上咱们的法治社会,但我相信,普天之下是有王法的。”
什么王法?什么在她身上做的?卢琛儿是越听越糊涂,只能诧异的问,“他没伤害我,先生,你怎么了?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虽说马清玄真不是个人,但是自己这条命能被救回来,一半得归功于前辈医术高超,一半也是因他及时将她送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冯信知双眼透红,“我手底下是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学生的,竟敢伤害同窗,简直天理不容。”
“先生!”看来冯信知是误会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他没伤到我,真没伤!”
“可是……”冯信知见她不像是特意避讳,只能将马清玄的原话搬了出来,“他亲口向我承认,他趁你受伤,强行要了你……”
“……”好家伙,自己也算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马清玄是和自己没有夫妻之实也非得在外编上一些是吗?
臭男人!
“先生,你被他骗了。”卢琛儿心口窝着一团火,“他竟然毁我名声,小爷我确实该弄死他了!”
她气冲冲的走出阁门,却和刚进学堂的宋笃谦撞了个正着。
相比冯信知,他看到卢琛儿活蹦乱跳,淡定了很多,他笑笑,“宝兄,可还安好?”
怎么每见一个人,上来都是这种问题,这马清玄的谣言,是传了多久了?
“谦兄,我好着呢,你别误会,我只是前几日回乡下了……”
“大宝。”宋笃谦双眸一沉,“不,我应该喊一声少夫人,对吗?”
“你都知道了。”她心虚的揉着手背,“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身份的,我当初是为了进学堂……”
“我都知道。”宋笃谦笑的一如往昔般温文尔雅,“我会帮忙守住这个秘密的。”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宝兄。”
他果真是暖阳小天使,卢琛儿心下赞叹,怎么会有宋笃谦这般温柔的人,他未来的妻子,未免也太幸福了吧……
马清玄来了学堂和卢琛儿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不交流,互将对方视作空气。
卢琛儿每个课下都蹭在宋笃谦的位置前,甚至,他还让开了自己的位子,让她坐,两人侃侃而谈,多是聊一些古书典籍,有时候,她还会讲一些令人捧腹的笑话,逗得宋笃谦直乐。
包轩站在马清玄身边打趣道:“从前我以为笃谦不会笑呢,每日跟个木头似的,没想到,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好看。”
马清玄冷哼了一声,笑起来再好看,有他好看吗?他瞪着宋笃谦的方向,酸味漾满心头。
“谦兄,一会儿下了学,陪我出去走走呗,好久没有透透气了。”卢琛儿站在他身前,声音柔软,宛若春日蹭过一缕微风。
宋笃谦心口乱撞,极力克制着这份悸动,一笑,点点头。
而此时,却听到马清玄用那响彻整个学堂的声音吼道:“今日下了学,兄弟们去芙蓉阁吗?本少爷请客。”
“芙蓉阁?”包轩回头道:“芙蓉阁失火,早就化成灰了。”
“灰?”马清玄满脸疑惑。
只听前头几个人附和道:“昨夜失火,都惊动官府了,那火势太猛,无一人生还。”
马清玄还在诧异,包轩却蹭了过来,一脸坏笑道:“红袖招新来了个舞姬,那身段,那样貌,绝对抵得上全永州城的姑娘,就是这价钱离谱,不如少爷放放血,请兄弟们去玩玩?”
“玩!”马清玄压根没听见包轩说了什么,只是赌气般的瞥向卢琛儿的方向,随意敷衍着。